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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redboy0909

[幻梦异侠] 白眉大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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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9 14:33:23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18回 大头鬼下书奔公馆 白眉毛挥师赴匪窟    欧阳春和徐良,再三问这老者的姓名,老头儿没办法了只好报通名姓。这老头儿是谁呀?绰号人称“展翅腾空臂摩天”,叫纪华成,九和宫的观主;那个出家的道人是他的亲兄弟,人送绰号“一朵红云飞莲道人”,叫纪华文;长得好似蒋平的那位,绰号人称“神手大圣夜渡灵光”,叫纪迁,字永太。他们是亲哥仨,五十年前在塞北就成名了,号称塞北三绝。年轻人都不知道,欧阳春可知道。欧阳爷听人家报完了名,撩衣跪倒:“阿弥陀佛,闹了半天是三位老前辈,贫僧不知,死罪死罪!”为什么这样说呢?论辈数,欧阳春比他们晚一辈。纪华成用手相搀:“老侠客,别这样,快起来!你要这样论,我可吃罪不起。肩膀头儿齐为弟兄,咱们都是平辈。你要以长者相称,那就见外了。”欧阳春站起来,把蒋平、徐良众人都叫过来,重新做了指引,大家哈哈大笑:大水冲了龙王庙,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啦!而后,重新归座。纪华成就问老二和老三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。纪华文说:“大哥、各位,怪就怪我们哥俩,因为我大哥出门访友去了,临行之时嘱咐我们哥俩,千万别惹事,我们无故能惹事吗?大家都知道,前者,塞北混乱,贼寇猖狂,大同府一带闹得乌烟瘴气。我俩看着就生气,认为大宋朝软弱无能,使用的这些官都是酒囊饭袋。边境这么混乱,如何是好呢?但是,做为老百姓,咱有什么办法呢。后来,听说皇上派了个奉旨的钦差,叫颜查散,率领开封府的官人,查办大同府,要肃清匪患。我们一打听,果然大有成效。两个多月来,社会秩序井然,老百姓得以生活,连我们哥俩也特别高兴,无形之中,对开封府的人格外敬仰。可敬仰之余,我们在武术方面还打算领教领教,我们商议,最好能找个茬儿。我主持九和宫,不能外出,就把这事交给我三弟,于是,纪迁一没事就到大同府。后来,机会来了,正赶上了老人家晚上没事,在公馆里练他的三尖匕首钺,我兄弟利用这个机会,偷回宝钺,之后,又把你们众位引到九和官,当场比试,这就是以往的原因。其实,咱们一无仇二无恨,全怪贫道和我兄弟的不对,万望各位原谅。”大伙儿听罢,开怀大笑。俗话说,老小孩儿小小孩儿。这主意出得有多损,弄得大伙一场虚惊,要不是纪华成回来得快,非出人命不可。纪华成听完了,又气又恨,狠狠瞪着老二和老三。蒋平赶紧解释:“这事不奇怪,有道是不打不相识。二位老人家出的主意也不算过分。你看,现在咱们不都成了朋友了?既然都是朋友,我可有一事相求,不知老三位能不能赏我的脸?”纪华成说:“四老爷,只要我们能办到的,一定尽力而为,权当我们赔礼认罪了。”“别这么说,朋友之间相帮嘛。有这么个事:前者,有个贼头叫飞剑仙朱亮,还有一个贼头叫三世陈抟陈东坡,搅弄大同府,砸牢反狱,救走金镖侠和两名余党。临行之时,打了五毒梅花针,好悬没把我们大人致于死地,幸亏赤须子丁震丁老剑客出头,才把我们大人救活了。直到现在,阎王寨的贼寇仍然十分猖獗。我们最近就打算兵发阎王寨,一举荡平匪患。可是心有余力不足,兵是不少,将不多,光靠我们开封府这点儿人,显得人单势孤,我的意思想恳请三位帮忙,不知老三位愿意否?”这三位听后,三爷纪迁马上站起来了:“四老爷,您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了,不就是帮助消灭这帮贼寇吗?我是一百个赞成!我们哥仨宁愿死在阎王寨,也在所不惜!大哥、二哥,你们说是不是?”两位频频点头:“四老爷,咱们一言为定,叫我们干什么都行!”“我万分感谢!有你们三位帮忙,再有丁老剑客和北侠在此,何愁匪患不除哇!各位,我们还得赶回公馆,你们三位什么时候能赶到大同?请先把话赏给我们。”“四老爷,你们先行一步,容我们把家里的事料理料理,随后就赶到。”“一言为定!我等你们三天,咱们不见不散。”事儿说完了,北侠、徐良、蒋平、丁震,老少英雄告辞,纪氏三绝把他们一直送到山下,大伙儿才分手。

    蒋平众人顺原道回到大同府。云中鹤魏真、黑妖狐智化,在家里急坏了,一看他们回来了,再看众人面带喜色,这才放心。到了厅堂大家落座,蒋平把九和宫的事说了一遍,大家又惊又喜。徐良问:“大人的身体怎么样?”“大人的身体好多了,饭量也增加了,今天早晨还下地转了一圈。”大伙儿一听挺高兴,到颜大人屋里问安。颜大人又向他们问问外面的情况。大伙一想,他是病人,应该让他好好静养,坐了一会儿,大伙退出来,又来到前厅。

    就这样,到第三天头上,纪氏三绝果然来了。每人拎着个包,门人到里边一通报,蒋平、徐良列队迎接,把三位接进公馆。蒋平吩咐,设盛宴款待,可谓是英雄大会。大厅里排摆桌椅,罗列杯盘,大家划拳行令,痛痛快快吃了一场。一边吃一边探讨怎么破阎王寨的事,无形中话题就落到飞剑仙朱亮、三世陈抟陈东坡的身上,纪华成先说话了:“四老爷、各位,我可不是长敌人的威风,灭咱们的锐气。这个朱亮可不好对付,别看此人年过古稀,威风可不减当年,掌中一条五金拐杖,打遍天下无对手;另外,此人为什么叫飞剑仙呢?其中打暗器占一绝,他有十二支飞剑,百发百中,但轻易不用,要用出来谁也抵挡不住。再说陈东坡,一块金棋盘,三十二颗金棋子,外打五毒梅花针,这小子更难缠。要打阎王寨,不把他们两个扳倒,谈何容易!在坐的人中,能把他们打倒的,我看还没有。最好请几位有绝对把握的高人来,这样,我们打阎王寨心里就有底了。”纪华成说的都是真话。大家心说:上哪儿找高人?找谁呀?当然,高人有的是,峨眉派、少林派、昆仑派、莲花派、武当派、五宗十三门的门长,但是有一样,远水解不了近渴;另外,请得来,请不来,这都是问号。所以,纪华成这一提,大伙都低头不语。沉默之间,就听门人跑进来说:“报告徐三将军,四老爷,阎王寨派人下书来了。”徐良问:“下书之人是谁?”“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,他要求见徐三将军。”徐良一听乐了,原来是我那干儿子来了,他这一来大概能透露点儿秘密。徐良忙点头:“让他进来!”

    酒席撤下,众人归座。时间不大,两个当兵的陪同房书安进来。房书安一进大厅,满座的人全乐了!这位怎么长得那么难看!身高一丈左右,脖子细得像擀面杖,头大得像窝瓜,饼子脸,斗鸡眉,母狗眼儿,蛤蟆嘴,鼻子没了光剩两个小黑窟窿。大脑袋上用绳系着一顶小帽子,背上背着一尺多长的小片刀,身穿箭袖袍,腰里扎着带子,外边披件英雄氅,还挂着百宝囊。房书安进来,小眼珠转了转,一眼就看见徐良了,他噔、噔、噔紧跑几步,来到徐良面前,撩衣跪倒,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:“老爹爹一向可好?孩儿没有问安,真是罪该万死,祝爹爹福如东海,寿比南山,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“哗”众人都乐了,心说:这都是什么词呀,连“万岁”都用了。徐良捂着嘴也乐了:“房书安,行了行了,废话少说,你从哪里来?”“回爹爹的话,孩儿从阎王寨来。”“你到这里来干什么?”“爹爹,我奉天德王黄伦所差,给您下书来了,您先看看这个再说。”说完,一伸手从怀里拽出一个牛皮纸大信封,火漆封口。徐良接过来交给蒋平。别看蒋平没有徐良官大,但他是开封府的当家人,带队头领。四爷把封头撕下去,展开信看。不看则可,看罢气得狗油胡噘起多高来,转身把信交给徐良,徐良看完又传给众人,在坐的轮流看了一遍。信上写的大致意思是:书奉翻江鼠蒋平、山西雁徐良钦差,现在宋军兵发大同,与我们阎王寨对垒交锋,给老百姓带来涂炭,我们阎王寨的人于心不忍。经过再三商讨,制定了一个迅速解决的办法,定于九月初一,在阎王寨设摆英雄盛会。恳请开封官人届时参加。在会上,我们要十阵赌输赢。假如开封能够取胜,我们服输认罪,任凭你等杀刮存留;倘若你们不是阎王寨的对手,就希望你们迅速撤兵,把大同府交给阎王寨接管。你们如果是英雄、是好汉,就请来;如果是狗熊,这封信只当白写。迅速回答。落款天德王黄伦、飞剑仙朱亮、三世陈抟陈东坡,三个人的戳儿在上面印着呢。大伙儿说这哪是信呀,分明是挑战书。徐良问房书安:“这信是谁写的?”“是那个老王八蛋朱亮写的。”“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设摆英雄盛会,十阵赌输赢吗?”“您老人家那么聪明,还用问吗?这帮小子光说人话下干人事。我这次为什么讨这个差事?不为别的,就是为你们才来泄密。我奉劝大伙儿可千万别赴这个会,去了决没你们的好处。”蒋平一听就问:“房书安,我听说你是小良子的干儿子,这是真的还是假的?”“是真的。这我还能开玩笑吗!他真是我爹,我真是他儿子。不是干的是亲的。”大伙儿一听都乐了。艾虎又问:“房书安,你知道我三哥今年多大岁数?”“二十八。”“你呢?”“我四十九。”大伙儿一听更乐了,哪有四十九岁的人给二十八岁的人做干儿子的!可房书安的表情却非常严肃认真。徐良一摆手,不让大伙儿逗他,便问:“房书安,你就把你知道的机密当众讲讲。”“爹,这里有外人没有?别我在这儿说完了,消息传到阎王寨,等我回去这脑袋就得搬家了。”“你尽管放心,这里都是自己人。”“那我可就说了。自从陈东坡、朱亮把林玉救回去之后,他们天天晚上开会,我身份低不能参加,可是我有个没皮没脸的劲儿,有时候假装找点这,找点那,推门就进,也听到一星半点儿。他们觉得你们特厉害,想要得到大同是不可能了,就想把你们骗进阎王寨,来个一网打尽。说是十阵赌输赢,这十阵都是请世外高人定的毒计,究竟是什么内容我没探听出来。最近我发现山上的人猛增。”“都是谁?”“三教堂你们知道吗?华山万里白树林三教堂,来了三个堂主,大堂主叫翻掌震西天方天化,二堂主叫铁掌霹雳子詹明奇,三堂主叫肩担日月携昆仑陈仓和尚。我早就说过,这都是武林的尖子,跑到阎王寨帮凶来了。第二拨就是我们八宝叠云峰青松狼牙涧来的,我那磕头的大哥,半翅蜂王典王金龙,二哥电光侠霍玉贵,领着八猛七彪十六员善将也来了。还有万丈惊涛岛、七星岛、昆仑山、卧佛寺的也都来了,共有八九百人,把招贤馆都住满了。凡是来的人都跟朱亮日夜长谈,定下十阵赌输赢,打算把你们请去较量较量。你们要是去了,那就完了,最好是回封信,骂他们几句,我带回去就得了。”

    徐良听完,心里有了底,原来是这样。“房书安,你放心,我们还非去不可哩!”“爹呀,常言道,听人劝吃饱饭,您要去必定凶多吉少。”徐良一笑:“好了好了,你不必多说了,吃饭没有?”“爹呀,我起大早来的,什么也没吃。”“艾虎,把房书安带下去,好好款待,让他在下面候信。”“是。”艾虎过来,“房书安,来来来。”“您是小义士,也是我亲叔叔,往后求叔叔多关照。”艾虎带着房书安,高高兴兴下去了。

    徐良命人把门关上,趁着老少英雄全在,共同商讨对策。大家异口同声,要利用九月初一的英雄会,一鼓作气荡平阎王寨。蒋平和徐良一商议,既然大家同意,这事就定下来了。回到内宅请示颜大人,颜大人向来都尊重蒋平和徐良,一听他们说得有理,当时便照准。蒋平和徐良回到前屋,由蒋平执笔,给天德王黄伦、飞剑仙朱亮写了封回信。内容很简单,只说九月初一准时赴会,决不食言。盖上大印,一切手续办完,徐良让把房书安带上来。房书安吃饱了饭正在候信呢,一听徐良叫他,擦擦嘴,晃着大脑袋来到大厅:“参见爹爹。”徐良问他:“吃饱了没有?”“回爹爹的话,我吃得是沟满壕平。”“方才我们商议了一下,九月初一肯定赴会。这封信你带回去,交给那些贼寇,让他们等着,咱们不见不散。”“爹呀,您真要去?”“一定要去!”“好吧,既然爹爹做主,孩儿我不便多说。你们去也行,可要多带些能人,现在离九月初一还有一个半月,你们请人还来得及。爹爹,千万不可大意。”“你不必多说,我早有准备。”“好了,孩儿就此告辞。”说着,房书安把信揣进怀里。蒋平命令账房,给房书安五十两银子。房书安接过银子跪倒在地:“谢谢爷爷的奖赏。”蒋平说:“我听徐良说,你虽失身于贼,但也为我们干了不少好事,这次你回去后,要千方百计探听他们的机密,有什么好消息随时报知我们,将来对你是有好处的。”房书安说:“我早跟我爹说了,这贼我是当够了,我要脱掉贼皮重做新人,只因当贼年头多了,汗毛孔里都冒贼气,我怕玷污了开封府的人,所以总想着立点功,到那时把贼皮一脱,我就算改邪归正了。还望叔叔大爷们到时候赏我碗饭吃。”说完,大伙儿一笑,徐良亲自把他送出公馆,临行之时又嘱咐他多留神,有好消息及时报告。“爹爹放心,孩儿走也。”房书安回了阎王寨。

    房书安走后,大伙儿又开了个碰头会。从时间上算,到九月初一还有一个半月,可以做充分的准备。当晚,蒋平请来四个师爷,准备文房四宝,发请帖,聘请天下各路的英雄,初一来不了,初三来也行。凡是能想到的都给写了信。邀请的都是谁呀?头一封信下到河南登封嵩山少林总院,聘请扭转乾坤目览十方欧阳中惠,铜金刚铁罗汉磨成大力佛欧阳普中,这二位是少林八大名僧之首,他们一来大家的心就有底了。欧阳春担心爹爹、叔叔不来,又单独给他们写了封信,附到请帖里,派专人骑快马送往少林总院。第二封写给华山修罗刹陈抟老剑客,就是当年跟宋太祖赵匡胤下棋的那位。陈抟乃是武林高手,和欧阳春、魏真最要好,如果他肯露面,就能抵住三教堂那三个堂主。第三封下到四川峨眉山八宝云霄观,聘请白云剑客夏侯仁。夏侯仁师兄弟五人,师弟寒江孤雁尚云凤和一字娥眉马凤姑,都是女子,她们绝艺在身,威震天下。他还有个最好的师弟白衣神童小剑摩,如果他能参加,必是手到病除。第四封下到冰山北极岛,聘请长发道人雪竹莲、霹雳狂风水上浮舟诸葛原英。另外,给东西南北四路镖头,各门各户的门长,凡是认识的都送了请帖。蒋平算计了一下,共发出七百多份请帖,哪怕有三分之一的人来,那也不含糊了。

    一个月过去了,到了八月中旬,客人陆续来了。头一拨来的是杭州三教寺的和尚生铁佛刘万通,他和欧阳春交情莫逆。众人列队相迎,一看他这模样,跟他的绰号太相像了。此人身高一丈一尺,大脑袋大块头,体重足有三百五十斤,面赛镔铁,长着一身疙瘩肉,秃头顶上有三个白圈,他练的是金钟罩铁布衫之功,运上气功,刀砍一条白印,枪扎一个白点儿,像是生铁铸的,故此,人送绰号生铁佛。刘万通善使一条方便连环铲,当年和欧阳春一起,除暴安良。他接到请帖后,马不停蹄,带着四个徒弟赶到大同公馆,大伙儿高兴得了不得,当晚设酒款待。刘万通还是个花和尚,酒肉不忌,什么好吃吃什么。

    第二天又来了一拨客人,东京汴梁开封府永胜镖局的总镖头,叫赛叔宝的秦希带着八大镖头十六名弟子也赶到了。他有个最出名的徒弟,是“神枪无敌小罗成”,此人叫秦玉。他使一条枪都使神了,打遍天下没遇上过对手,秦希把他也带来了。徐良率领众人,把秦老侠客接进去,设宴隆重款待。一提起去阎王寨赴会的事,镖局的人一个个摩拳擦掌:“放心吧!什么飞剑仙、金镖侠,都是乌合之众,我们永胜镖局全包了!”话虽说得过分点儿,但也表达了这帮人的热情。

    连日来,客人们左一拨、右一拨,来的可真不少。最使大伙儿高兴的是,欧阳春那些磕头的把兄弟、辽东六老几乎全来了,其中有铁面金刚沙龙,大刀镇陕西严正方,浪里白条石万奎,翻江海马尚君义;石万奎与尚君义把他们的女儿尚玉莲、石榴花也带来了。蒋平吩咐拨出宅院,专门招待女人。还有从娃娃谷、婆婆店来的。九头狮子甘豹的老伴儿甘妈妈也来了。这位老太太腰里一对铁棒锤,那狠劲儿就甭提了。她不拘小节,见着人还爱闹着玩儿,又说、又笑、又喊、又叫,常常引得大伙哄堂大笑。

    光阳似箭,转眼到了八月末。蒋平、徐良和众人一商议,从大同府到阎王寨二百多里路,如果九月初一起身恐怕来不及,起码二十八就得起身。于是,在二十六日这天,颜大人亲自会见前来的二百多位朋友,并设宴款待。大厅内外坐满了入,等酒菜齐了,颜查散端杯在手:“各位,下官颜查散代表当今天子,向老少英雄致意!此番赶往阎王寨赴会,不亚于爬刀山下油锅,蒙众位抬举,不远千里来助阵,下官感恩不尽。凡在座的,我要标名立册,奏明当今天子,予以奖赏;待大功告成,我必定在天子面前为大伙儿请功。来,大家干了这头一杯!”“干!”接着,颜查散在徐良、蒋平的陪同下,挨桌敬酒,给大伙儿鼓气。颜查散是国家命官,枢密院掌院,官居一品,他给练武的满酒,这在等级森严的封建年代,真是百年不遇的事。所以大家觉得特别高兴,就是把命搭上也心甘情愿!酒宴之后,颜查散起身告退,把剩下的事交给蒋平。

    颜大人一走,大家像卸掉了千斤担,厅内气氛顿时活跃起来。蒋平满面是笑:“众位,方才我们大人敬了酒,该说的都说了,明天一早,咱们就得起身,请各位回去归整归整,把应用之物带好。另外,来的这些女英雄都留在家里,帮着我们保护公馆,保护钦差大人。另外,我们还得派兵守城,派到谁可别有怨言。”说完,他来到头一张桌,这里坐的都是武将,为首的就是飞叉大帅太保钟雄,他手下的总兵、副将坐了一桌。“钟大哥,你负责统帅三军,我们走了以后,您派兵牢守大同府,您可要把家看好。”“兄弟,你放心,守城的事就交给愚兄了。”“还有,从大同府往前走有个杈树冈,是大同府赶奔阎王寨的咽喉要道,你也要派兵把守,以便互通信息。”“兄弟,我早想到了,我准备在那里驻兵一千,做你们的援军。”“您记住,我们攻打阎王寨时,必定派人到杈树冈给你们送信,您接着我的信后,立刻点兵调炮攻山。”“好嘞!”蒋平又把钻天鼠卢方,彻地鼠韩彰,穿山鼠徐庆,御猫展熊飞,东方侠智化以及年轻人玉面专诸白云生,粉子都卢珍,小义士艾虎留下来看家。这些人一听,把嘴撅得老高,艾虎一拍桌子:“四叔,别人都赶奔阎王寨去拼命,把我们留在家里看摊儿,我不干,您另换别人吧!”蒋平把眼睛一瞪:“放肆!大胆!我说话就是军令,哪个敢不听!你在家统率众人,保护颜大人,跟我们去阎王寨一样重要。”徐良也劝道:“老兄弟,既然四叔决定了,你就听吧。等山上用人时,再请你去。”艾虎心里明白,凡上山的都有两下子,只有饭桶才留在家呢,谁叫咱没能耐呢,“好吧,三哥,我听你的。”蒋平把人安排好了,这才散席。

    八月二十八这天,大家起程,因为路途遥远都骑着马。这二三百人的马队排成一大趟,威风凛凛,赶奔杈树冈,转过杈树冈,直奔阎王寨。因为提前起身,时间充足,不紧不慢地就进了阎王寨。这天正是八月三十。

    阎王寨山连山,岭连岭,怪石横生,立岩似刀,卧石如虎,两旁都是原始森林,一人把关万夫难进,这里到处都能藏人。山口处修了一座关口,上边写着三个大字“鬼门关”,瞅着让人别扭。关上大旗飘扬,城门紧闭,前面有战壕,壕里放满了水,吊桥高挑着。蒋平的马队刚到,城上就有人说话了:“站住!干什么的?再往前走就开弓放箭了。”不等蒋平回话,徐良提马上前,抬头看了看:“弟兄们,大家不要误会,我们是大同府来的,来参加英雄盛会。”“您是徐三将军徐良吗?”“正是山西人。”“正等着你们众位来呐,略等片刻。”当兵的送信儿去了,时间不大,就听鬼门关里炮响三声,城门大开,吊桥放下,闯出约五百个喽罗兵,短衣襟小打扮,手中寸铁不带,胸前都戴朵小红花,看意思是迎接客人来的。就见这五百人往左右一分,从正中央拥出两个人来,他俩个头一样高,块头一样大,手中各拿一根丧门螺丝棍。蒋平一看认识,正是大力神车新远,丧门神金大力。这俩小子把大棍交给喽罗兵,满脸赔笑:“各位,我们奉天德王所差,正在这里恭候,大家往里请!”众人这才进了龙潭虎穴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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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19回 闯三关群雄赴会 施诡计赌斗输赢    就在开封府的老少英雄进入阎王寨的同时,蒋平把圣手秀士冯渊、打虎太保展国栋叫到马前,告诉他们带八个仆人留在鬼门关外,随时探听山里的情况,及时禀报大同府,不得有误。这就是蒋平的精细之处。外面留了十个人,余者都进了鬼门关。进关之后,人家把吊桥扯起来,城门紧闭,落下千斤闸板,城上摆着几十张桌子,顶上搭着凉棚,备有茶水点心。车新远、金大力围前围后殷勤招待着。徐良眼珠转动着,往左右看了看,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,看来他们不准备在这里下手。徐良喝了口水问车新远:“车壮士,飞剑仙朱亮在什么地方?”“噢,他们都在里面恭候,从这儿到里面还有四十里路,等大伙儿吃完点心,喝完水,由我们两个陪着你们一同进山。”大伙儿休息了片刻,从鬼门关城上下来,又纷纷上马,由人家领着进山。这山道逐渐拔高,可是路面修得挺平整。这也是黄伦数年来的心血,是喽罗兵带领抓来的老百姓开出来的,能并排行驶四五辆大车。时间不大,来到了第二道关口“断魂关”。抬头一望,这关口好像生在云雾之中,隐隐约约,旗幡招展。此时,早有流星马到关上禀报,徐良他们的人马刚到关前,就听炮响三声咚、咚、咚,吱呀呀,关门大开,放下吊桥,从里边拥出一伙儿人来,看样子约有五百左右,手中寸铁不拿,穿着长袍短褂,服装整齐,每人胸前佩带一朵红花,雁翅形往两旁一分;再一看,正中央走出一人,徐良认识,他正是金镖侠林玉。他身后跟着四名偏副寨主,黑的、白的、丑的、俊的,什么模样的都有,徐良不认识。林玉今天穿了身新衣服,头戴鹦哥绿的扎巾,身穿鹦哥绿的箭袖,外罩银灰色的英雄氅,腰中悬剑。自从砸牢反狱,他被救回阎王寨后,便使劲营养,恢复得挺快,如今脑门儿锃亮,鼻头儿闪光,跟当初判若两人。大伙儿一看,林玉亲自接出来,赶紧甩镫离鞍下马。徐良冲林玉一抱拳:“我当是谁呢,闹了半天是老朋友,久违久违。”“哈哈!徐三将军,您能赴英雄会,我非常高兴,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,欢迎欢迎!我代表我们王爷和所有的英雄在此恭候诸位,里边请!”大伙儿进了断魂关,关上也备了酒菜,给大家接风。可现在谁能吃得下啊?众人略坐片刻,讨口水喝,由林玉陪着,继续往前赶路。走了不到二十里,就到了阎王寨的正门。正门是石头牌楼,古香古色,门两旁有两对石雕的大狮子,栩栩如生,张牙舞爪。石头牌楼左右,彩旗飘扬。他们顺中间的甬路往上走,来到第二道大门,离二道大门一里半远就到了阎王寨的心腹重地。这时,林玉用手往里相让:“各位,请往东拐。”大伙儿没来过,只得听人家摆布。穿过东边的月亮门,又继续穿宅过院。徐良用眼往四外一看,一派杀气腾腾。山头上都有喽罗兵守卫,一个山头上一杆大旗,每座山头都有红衣大炮。在宋朝的时候,火器已经比较发达了,这种红衣炮射程不算远,但在当时威力可不得了。俗话说,神仙难躲一溜烟,说的就是这个意思。徐良暗想:如果攻打阎王寨,没有五万人马是打不进来的;即使有五万人马,能不能取胜,也在两可之间。所以,他边走边在心里画了个地图,怎么走怎么拐,哪儿有兵哪儿有炮,记得清清楚楚。

    离开这座院子往前走五六里,到了一片开阔地,在天王殿的东侧,方圆二十亩大小,四外群山环抱,当中是铺了沙子的平地,阳光一照,耀眼夺目。往平地上一看,座北向南搭了一座彩台,约三丈多高,芦席搭顶,两边明柱上刷着红漆,台子四周围着五彩栏杆,两边有梯子可通上下。正中央彩台上坐满了人,徐良往上一看,有一张八尺多长的桌案,桌案前有黄色的桌围子,后面一把盘龙椅,椅上端坐着一个人。此人赤红面,五十岁左右,花白胡须飘洒前胸,头带五福捧寿的鹅冠,身穿鹅黄色衮龙袍,腰扎金带,下边有桌围子挡着看不清楚。在他背后,站着十几名宫女,打着掌扇、龙风扇,两旁有人挑着日月龙风灯,有几十名腰中挂弯刀的彪形大汉,锦衣绣袄,在两旁保护。徐良一看便知,这就是大叛逆天德王黄伦,阎王寨的大贼头,瞧他那身打扮,俨然天子一般,跑到这儿当皇上来了。徐良想,抓的就是你,等会儿再跟你算账。再往东西一看,也有两座彩台,东彩台是给开封府准备的,用来招待客人。西彩台坐满了阎王寨请来的人,看样子不下四五千号。金镖侠林玉陪着蒋平人等来到东彩台:“请各位高升一步,到上边休息。”老少英雄下了马,马童把马匹接过去,拉到彩台后面,刷洗饮遛。余者都上了东彩台。在前面就坐的有,北侠欧阳春,老英雄赤须子丁震,展翅腾空臂摩天纪华成,一朵红云飞莲道人纪华文,还有神手大圣夜渡灵光纪迁,山西雁徐良、翻江鼠蒋平、云中鹤魏真等也坐在前面,其他人按身份、年龄、辈数依次坐好。金镖侠林玉以主人的身份,吩咐上茶。阎王寨的人端茶、送水、捧点心,每张桌上都摆满了瓜果梨桃,看上去十分丰盛。忙了一阵之后,林玉冲徐良一抱拳:“徐三将军,失陪,我到对面打个招呼。”说完就走了。干什么去了?送信儿去了。

    大伙儿落座之后,喝了杯水的工夫,就见飞剑仙朱亮,三世陈抟陈东坡,由林玉陪着来到东彩台。林玉喊着:“我师父、师伯来看望众位了!”大伙儿站起来,徐良、蒋平把他们几位接上彩台,分宾主落座。徐良偷眼一看,朱亮满面得意,眼睫毛乐开了花,皱纹里堆满了笑,可见他心里早有底了。飞剑仙坐好之后,冲徐良、蒋平以及在座的英雄一一作揖:“众位,欢迎欢迎!我代表天德王和阎王寨所有的英雄,欢迎各位光临,参加英雄盛会。大家只管放心,这十阵赌输赢如果今天不分上下,你们就住到山上,住处我早给安排好了,食宿等项管保众位满意。我要着重说明一点,酒是好酒,菜是好菜,一没有毒,二没有人行刺,如果出现这类事情,你们找我朱亮算账。咱们讲的是光明磊落,有能耐战场上使,背后下刀子那是小人行径!”几句话把大伙儿都说乐了。蒋平问:“老剑客,这十阵赌输赢具体内容是什么?”“四老爷,您别急,一会儿就清楚了。您看,正中央是梅花圈,乃是比武较量之所。这么办吧,你们远路而来,一会儿先开饭,你们吃饱了喝足了,咱们再谈。”在他旁边的陈东坡,一句话也没说。这个凶僧嘴角往下耷拉着,背后背着金棋盘,站在那儿正瞅着徐良他们运气呢,看意思恨不能把他们抓过来,啃几口才解恨呢。开封府老少英雄也一样,瞅着他自己也在运气。场上气氛十分紧张,不定什么时候,找个茬儿就得动手。飞剑仙不便久呆,便起身告辞,回到西看台。

    这时,酒宴摆下,确实非常丰盛。人家想得也周到,有荤席,有素席,素席是给出家人准备的;另外还有回、汉两教的席,做得都非常干净。蒋平一摆手:“众位,先别吃,咱们试验试验。”蒋平心想,房书安给交了底,阎王寨的人吃人饭不办人事,他说没毒,万一有毒呢,岂不坏了大事!好在他们事先有所准备,每人身上都带着一根银针,针尖上抹了药,用它能试出酒菜有没有毒。如果没毒,用针一扎或者往酒里一泡,颜色不变;假如有毒,针尖发黑。这是云中鹤魏真给大伙准备的。大家把酒菜都挨样试了试,一看针尖没变,可见朱亮说的是真话。大伙儿早已饥肠辘辘,于是饱餐战饭,酒没多喝,饭没少吃,一个个狼吞虎咽,时间不大,风卷残云吃饱了。蒋平点手,唤喽罗兵把残席撤下,重新泡上浓茶。林玉过来问大伙儿吃得如何,众人说吃好了。林玉说:“好,现在咱们就说正文,但不知你们开封府哪位说话最算数,两位、三位都行,请到西彩台,有事商议。”由蒋平、欧阳春、白眉徐良,三个人全权代表,跟着林玉赶奔西彩台。朱亮、陈东坡把他们接上去,热情款待之后分宾主落座。朱亮说:“蒋四爷,前者给您下了封信,大概您看过了吧?”“对,一字不漏全拜读了。”“好,我再重申一遍。今天是九月初一,咱们要十阵赌输赢,为什么要这么办?这是因为我们阎王寨数万之众磨刀霍霍,你们大宋朝的军兵也严阵以待,早晚要有一场生死决斗,如果双方真要打大仗,那边塞的百姓可就遭大灾了,我们王爷于心不忍,但这个问题又必须解决,后来跟我们大伙儿商议,才想出这么个办法。咱们不用大动干戈,来个十阵赌输赢,如果你们赢了这十阵中的六阵,那就算你们赢了,我们阎王寨的人跪倒投降,服输请罪,上至天德王下至每个喽罗兵,任凭开封府发落。在此我要问一句,我们要是赢了六阵,你们败了,该怎么办?”还没等蒋平开口,徐良说话了:“老剑客,这还用问吗?开封府的人绝不含糊,我们要是败了,凡是今天来参加英雄会的人全都跪倒投降,任凭你等发落,我们马上收兵,把大同府十九县全给你们阎王寨,你看怎么样?”“好!三将军,你说话算数不算数?”蒋平马上补充:“老剑客,你多虑了。徐良仅仅是个三品带刀御前护卫,他敢作这么大的主吗?我们在坐的谁也没那么大的权。实话告诉您,临来时,我们请示了钦差大人,这是颜大人照准的,我们决不食言!”“好嘞!来人,准备文房四宝,立刻签字画押。”喽罗兵立刻摆桌案,端来文房四宝,桌上铺了黄绫绸子,朱亮用手一指:“请吧!”由蒋平代笔,把方才说的话刷刷写上了,朱亮代表阎王寨把保证也写上了,双方当面核对了一下,一字不差,然后签字盖章,押上指纹,一式两份,双方交换。徐良拿过来叠巴叠巴揣到自己怀里,朱亮卷巴卷巴交专人保管。朱亮微含一笑:“三位,现在手续齐备,咱们得祝贺祝贺,来人!”时间不大,跑出一名喽罗兵,他手里托着个黑漆方盘,里边放着几杯酒,还有一块肉。喽罗兵把酒和肉放在桌上,老少英雄一看,是块牛肉,能有二斤多,煮得八成熟,肉上插着一把牛耳尖刀,雪亮雪亮的。朱亮先把中指用尖刀刺破,把血滴到酒中,然后冲徐良、蒋平一笑:“各位,请吧!”大家把刀接过来刺破中指,往杯里滴了几滴血,四个人一碰杯,把酒服下。就见朱亮把刀子拿起来“啪”砍下一块牛肉,往前一递:“三位,有酒不能没菜,喽罗兵没带来筷子,我就用刀代替了,哪位赏脸?”说完他眼露凶光。老少三位顿时一愣,知道这老小子居心不良,笑里藏刀,谁能担保他送肉时不下毒手呢?你一张嘴,他往里一捅,这个人就交待了。但要是不吃,当着三山五岳的英雄,水旱两路的贼寇,显见得是胆小鬼。山西雁徐良把欧阳春、蒋平往旁边一推:“老剑客,你太周到了,山西人不才,我领了。”蒋平,欧阳春吓一跳,心说:你怎么聪明反被聪明误,朱亮没安好心,你这条小命还要不要?但是阻拦已来不及了。就见徐良双腿一叉,两手一背,脖子一伸,把嘴张开:“请吧!”朱亮暗咬牙关,心说:这个丑鬼真厉害,浑身上下都是胆,难怪名扬天下,我何不趁此机会要了他的性命!想到这,手捧尖刀往前一跟步,连刀带肉戳到徐良嘴里。徐良一百二十分的小心,他觉着肉进了嘴,牛耳尖刀到嘴里也有一寸五左右。此刻,徐良突然把嘴一合,上牙对下牙“咔噔”一声把刀子叼住,老西儿一扑棱脑袋,练了招绝艺叫达摩老祖易筋经,这乃是气功,气贯于丹田,丹田贯于牙齿,一使劲把刀尖咬下来了。他往后一退,把肉咽下去,把刀尖滚到嘴里,“嗯,这肉倒是挺香,可惜里边有块骨头。”说到这儿,徐良对准朱亮“噗”一口气把刀尖喷出来,一道寒光直奔朱亮,差点儿没把朱亮吓死。他一看刀尖没了,就是一愣,再一看徐良对着他吐气,就知道不好,赶紧往下一缩身,五官和脸躲开了,帽子没躲开,就听见耳轮中“啪”的一声,帽上的美玉被打得粉碎,帽子掉在地上。群贼顿时就乱了,一个个甩开大氅,各拽刀剑呼啦往上一闯,把老少三人困在正中。就听有人持胳膊挽袖子高声喊道:“怎么回事?怎么敬你肉不吃,反来伤人,好不识抬举!”“剁了他!把他乱刃分尸!”徐良三人纹丝没动。他们知道这帮贼干诈唬,不敢动手。因为今天来的不光是阎王寨的人,还有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的客人们在场,如果他们做得太过分,不用说本僧不答应,那些客人也不允许。所以三个人非常镇静,谁也没动手。朱亮脑子一转,心想不好,刚才做得就有点过分,倘若大伙再伸了手,实在是于礼交待不下去。想到这儿,他偷眼看看身后请来的客人,果不出他所料,客人当中大多面带不悦之色。在他们当中有三位坐得最高,穿衣打扮与众不同。正中央坐的这位,高挽牛心发卷,金簪别顶,大身材,高颧骨,面赛镔铁,一副花白须髯,俗家打扮,但是眼露凶光。这就是华山万里白树林三教堂的大堂主,人送绰号翻掌震西天的方天化。在他上首坐着个老道是二堂主,铁掌霹雳子詹风詹明奇,在他下首坐着个和尚是三堂主,肩担日月携昆仑陈仓和尚,这三位堂主面沉似铅,用眼睛瞪着朱亮,把他吓得倒吸一口凉气,他知道这三位可得罪不起。三教堂乃是武林圣地,这三位堂主武艺高强,弟子徒孙星罗棋布,得罪了这三位,阎王寨就保不住了。他往旁边一看,华山修罗刹陈抟,脸也沉下来了,这老和尚没说话,正在那儿发威,气得直哼哼。朱亮一看,得赶紧采取行动,引起公愤就坏了。他把手往空中一举:“站住!你们要干什么?真是无礼之甚,还不给我退下去!”众贼一看朱亮生气了,赶紧把兵器带起来,退回原位。狡猾的朱亮马上变出笑脸,来到徐良近前,拍拍徐良的肩头:“嘿嘿!徐三将军,高!这达摩老祖易筋经的功练得真不错,我算服你了。方才我是开个小玩笑,可没有别的意思,望三位不要误会。怎么样,能原谅老朽吗?”徐良往后撤一步,也乐了:“老剑客,你这个玩笑开得可有点过分吧?哈哈!”一句话把众人都说乐了。朱亮说:“现在比武开始,请三位回奔东彩台。”

    欧阳春、蒋平、徐良回到东彩台,老少英雄围拢过来,问长问短。因为双方距离较远,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伙儿不知内情。蒋平把方才的经过讲了一遍,大伙儿一听气坏了,更加提高了警觉,以防对方的暗算。不一会儿,就听三声炮响,紧接着一阵云牌响亮,这是比武开始的信号。全场鸦雀无声,大家静静听着。就见飞剑仙朱亮走下西彩台,来到梅花圈,把拐棍往地上一放,冲着四外一抱拳:“各位,现在比武开始,方才我跟开封府的官人打赌击掌,把一切都交待清楚了,现在我再当众念一念,让大家明白明白。”他从怀里掏出字据,当众读了两遍,念完后把字据又揣到怀里,这才宣布比武开始。说完他提起拐杖回归西彩台。

    朱亮刚走,从他身后站起一人,周身上下紧衬利落,手提一条大枪从西彩台下来,直奔梅花圈。他把大枪往地上一戳,高声喊喝:“呔!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的门长,各位老师,各位朋友,现在十阵赌输赢开始,我要打这头一阵。我先自我介绍。我家住武当麒麟山项家庄,我叫项鸿,江湖诨号小霸王。这次阎王寨各路英雄大会,是个难得的机会,使我高兴的是,这十阵赌输赢中,还有我这一阵。按说我拿不出手,无奈朱老剑客盛情难却,我只好领命了。现在,我先练趟枪,压压场子,献献丑,请各位多指教。”说完,把袖面一挽,大枪拔出,双手一抖,啪啪!众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枪上有独道之处。项鸿五短身材,今年四十八岁,正是血气方刚的壮年时代,在使枪上他下过三十多年的功夫。他练了一趟六合枪。场上的人热烈鼓掌,就连徐良也暗挑大指:这枪练得真高!什么叫六合枪呢?就是六家的枪法合到一块儿。头一家,是楚霸王项羽的项家枪。项羽使大枪占一绝,其中最绝的招是霸王一字摔枪式。因为项羽有举鼎拔山之力,所以他在枪上的功夫谁也比不了。他的盖顶三枪,打遍天下没对手,是项家枪的一绝。第二家,是三国年间刘备手下的大将,长山赵云赵子龙的赵家枪。赵云号称常胜将军,赵家枪占着个“柔”字,以使用巧妙而驰名天下。第三家,要算罗家枪,最出名的就是罗成,他的卧马回身枪堪称天下一绝。第四家,是六郎杨景杨延昭的枪,老杨家七郎八虎,能耐最大的就数老六杨景。他曾经写过一本枪谱,论述大枪的使用方法,别出一派,故此也占着个绝字。第五家,是高家枪。白马银枪高世纪,使大枪占一绝,家里自有枪谱,与众不同。第六家,就是小霸王项鸿家。他们家把以上五家招数中的精华抽出来,与他家的精华合六而一,故此才叫六合枪。小霸王练完了往那儿一站,气不长出,面不更色,场上又暴发出春雷般的掌声。项鸿得意地露出微笑,冲东彩台一抱拳:“开封府各位英雄,刚才我练了一趟枪,不管好与不好,还望各位包涵。今天是比武,不是练武,我练完了就得有捧场的。各位侠剑客,你们哪位给我捧场,下来跟我比一比?要把姓项的这条枪赢了,你们可就算赢了一阵。哪位赏脸?”这就是叫号。他的话激怒了老少英雄,大伙儿互相看了看,还没等言语,从徐良身后站起一人:“各位,别听他咋呼,我去!”蒋四爷回头一看,站起一个漂亮小伙儿,穿白挂素,二十五六岁,手中提着一条大枪。蒋平一看认识,他也是东京汴梁开封府的人,他师父就是五虎店的掌柜赛叔宝秦希,小伙子也姓秦,名叫秦玉,人送绰号“神枪无敌小罗成”。蒋平素日就知道他在大枪上有功夫,因此冲他一笑:“秦玉,你要下场?”“对!四老爷让我去吧。”“好嘞!这可是个大战场,你要多加小心。”“您放心,要不会耍猴儿就不能买猴儿,把姓项的交给我好了!”秦玉对使大枪很有研究。他一看项鸿使的兵刃也是大枪,就动了争强斗胜的心,非要和项鸿比出个高低来。就见他从台上噔、噔、噔跑下来,直奔梅花圈。大枪对大枪就要开战了——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30 07:50:08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20回 山西雁刀劈小霸王 巨五霸人前显神力
    神枪无敌小罗成秦玉跟蒋平要求下场比武,蒋四爷有点犹豫:虽听说这小伙子有两下,但没见过。十阵赌输赢,在这种场合比武可不是闹着玩儿的!秦玉面子上挂不住了:“四老爷,您是不是不放心?”“有点儿。”“请您放心,我心里没底儿绝对不敢讨令,让我去吧!”蒋平实在没办法了,问徐良,徐良点点头:“可以。不过得多加谨慎。”“您放心,别的兵刃我不敢说,使枪我有探囊取物的把握!”

    秦玉拎枪下了东彩台,边走边收拾,脱了英雄氅,紧了紧帽带,周身利落之后来到梅花圈,又捋了捋大枪,枪尖朝当地一戳冲项鸿一抱拳:“老英雄请了!我来陪你走几趟。”

    项鸿嘴上说的客气,心眼儿里很骄傲,眼里没人。他认为开封府得派个侠客或剑客,一看来个小孩儿,顶多就二十四五岁,心中十分不高兴,眼珠转转把脸一沉:“年轻人贵姓?”“免贵姓秦。”“你是开封府的办差官吗?”“不,我是被邀的客人,跟我老师在开封府开个永胜镖局。”“唔,嘿嘿……”项鸿在梅花圈上背手溜了几圈:“年轻人,我不是扫你的兴,你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,我不能跟你伸手。”秦玉眼眉立了起来:“姓项的!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“很清楚,在我面前,你是个娃娃,我练枪的年头比你岁数都大,我能跟你伸手吗?一旦我失手把你伤了多不好!你回去把徐良换来,或者换个成名的剑侠来,你不配跟我动手!我要跟你一伸手我就栽了,这不是欺侮小孩儿了?”小霸王这话软中带硬,实际是无情的讽刺。秦玉气得仰面大笑:“姓项的不要自显其能,人老不值钱,武艺高低不在年龄。金刚钻虽小能揽瓷器,竹竿子个儿大,空膛的!你跟我摆什么老辈,你也是个无名少姓之辈;别看我祖上有名,到我这辈什么也不是,咱俩正合适,那些高人能跟你伸手吗?徐良什么身份,穿新鞋踩你这摊狗屎?你这种人就得我对付!”“噢唷,小娃娃!我一片好心你不但不领情,还敢出口伤人,看来你是活够了!”说着绰起了花枪。秦玉也不示弱,把大枪抓在掌中滴溜一转身“突儿”一抖枪“金鸡乱点头”,这叫走行门迈过步——运气呢。转到两圈半时,秦玉有点沉不住气了:后把一压前把一翻,往前一纵一抖手分心就刺,枪尖直奔项鸿的心窝。项鸿赶紧跨步斜身使了个“怀中抱琵琶”往外一崩:“开!”把秦玉的枪崩出去。只见项鸿手腕一翻枪尖直刺秦玉的软肋,秦玉跨步闪身一转个儿,大枪走空。再看秦玉扳枪头献枪攥,这枪后头有个疙瘩,那是钢的,论分量有斤数来重,这东西抡起来揍脑袋上也受不了!大枪顺着是枪,横着可以当棒使唤。所以秦玉献枪攥当棒使奔项鸿的太阳穴抽来;项鸿赶紧缩颈藏头,一枪攥抽空,项鸿抖枪奔秦玉的双腿,秦玉使“旱地拔葱”式腾身而起。一老一少在梅花圈战在一处。

    在场的四五千人都瞪眼看着,特别是开封府的老少英雄,一个个屏气凝神紧攥拳头替秦玉使劲。他的老师赛叔宝秦希都站起来了,手扶八仙桌身子探出老远。老头儿默默祷告:老天保佑别让我的徒弟出事。但两条大枪遇到一起,当场不让步,举手不留情。一眨眼二十几个回合,秦玉的枪分心就刺,项鸿掌中枪往上一拨“开!”紧跟着后把一立,前把一低枪奔秦玉的心口,秦玉往旁边一躲,坏了!上当了。人家这是虚招,紧跟着一翻腕子奔小肚子来了,秦玉再想躲就来不及了,就听“噗!”枪从小腹扎进去,枪尖在身后就露出来了,扎了个大透膛。秦玉惨叫一声,大枪撒手。再看项鸿把秦玉挑到空中两臂一抖:“去你娘的!”就甩出梅花圈。秦玉手刨脚蹬,眨眼间这条生命就结束了。

    全场一阵骚动。开封府的人摇头叹息,蒋平急得直拍桌子,他后悔。蒋平身后“扑通”一声,秦希昏死过去了。众人一阵忙乱把秦希搀扶起来,揉前胸捶后背,好半天老镖头才缓过气来。义侠太保刘士杰、笑面郎君沈明杰领着几个人把秦玉的尸体抬回来,擦干血迹,暂时放在彩台后面,用他的衣服把尸体包裹起来。

    秦希放声痛哭:“孩子在天之灵别散,为师给你报仇!”说话之间从背后拽出熟铜双锏,眼珠子都红了,就要下场。蒋平赶紧拦:“老镖头且慢!您怎么啦,这点事还想不开吗?我看你悲痛得神志都不清了,下场也不利,好好歇会儿,我派别人给你徒弟报仇怎么样?”“不行!‘要解心头恨,拔剑斩仇人’,我不把姓项的扎死不能活呀。四老爷,你答应也得答应,不答应也得答应!”说着就要撞头。蒋平一看难办:人家是客人,千里迢迢来帮忙;徒弟死了,老师能不难过?非要拦人家?也不好说。四爷正犹豫这工夫,秦希倒提双锏来到梅花圈,二话不说,举锏就砸。

    项鸿一看,老头儿岁数跟自己差不多,蜡黄的脸上两道红眉,六棱抽口壮巾,一身短靠,手拎双锏没等说话就砸自己;他一蹿跳到东北方向,一托掌中大枪:“唉,朋友,你不够义气!这怎么回事?你得通报姓名,叫天下人知道你是谁?”秦希强压怒火擦了擦脸上泪水:“好,老朽东京大国人氏,永胜镖局总镖头、赛叔宝秦希,方才死的就是我徒弟,我要给他报仇雪恨!”“嗬嗬!这我同情。打了孩子大人出来,徒弟死了师父能不难过吗?不过,这仇你报不了。你徒弟跟我伸手的时候我不愿意,一再相劝他执意不听,结果白搭一条命。你跟他一样没那能耐,你得借助旁人。咱俩商量商量:你叫徐良过来,我要和他大战三百合。你不配和我动手。”“呀呸!小子,你把我赢了,三将军自然来会你。你要赢不了我,你就死在我的锏下!着打!”一锏快似一锏,一锏紧似一锏,恨不能把项鸿打个肉泥烂酱。项鸿也真有两下子,前蹿后纵、左躲右闪比狸猫还快,掌中这条大枪呼呼带风,秦希急于报仇难于登天。打仗要保持头脑冷静,连哭带打怎么行?秦希就犯了兵家之忌。他心里明白腿打飘,想控制也控制不住。二十几个回合一个没注意,被项鸿一枪刺中软肋,咔嚓一声就扎进去了,老头儿惨叫一声七窍流血而亡。项鸿双臂一抖把死尸甩出圈外。比武台上又一阵大乱。蒋平立刻派人把老镖头的尸体抬回来,用一件袍子裹起来放到彩台后。众人无不落泪,镖局十几个伙计哭开了,蒋平劝了半天。

    单说小霸王项鸿连胜两阵就飘飘然了,他把大枪往地上一戳、胸脯一挺:“呔!大伙都看见了,我连胜两阵,一老一小搭上了性命。我乐意这么做吗?我这枪下不死无名之辈!可这俩人自找其苦,我也就讲不了啦。开封府各位能不能派个有能耐的?别往这儿派饭桶行不?丑话说在前头,你们要再派这号人,我可不陪了。徐良来了没有?你怎么不下来?别坐在那里装蒜。你觉得你了不起,姓项的没拿你当回事;你要敢下场,我叫你跟他俩一样,身上来个窟窿,叫你透透风!”

    徐良本不想下场,想攒足力气应付那最难打的。没想到这小子当众叫号,口出狂言,越说越难听,这火就压不住了,“噌”地站了起来:“四叔,我下去吧!”“哎,良子,今儿火怎这么大,听他放嘟噜屁!坐下,用不着你。”“四叔忘了,打仗讲究一鼓作气,我们连败两阵元气大伤,如不扭转,士气低落,往后就没法儿比武了。我下去还是对的。”蒋平一想:要不把这局面扭转过来,恐怕是真不利。“良子这么说我同意,你小子也得谨慎点,速战速决。”“四叔放心。”徐良拎刀下台迈步走进梅花圈。

    徐良一下场全场沸腾,一个个指手画脚:“这就是徐良,白眼眉怪人。”不少没见过徐良的评头论足。徐良把大环刀往地上一戳,把脱下的衣服卷好放在东北角上,摁摁壮帽勒勒大带,老样子一走三颤悠来到项鸿面前:“嗯,你挺好哇!”项鸿仔细看了看徐良的白眉,心想:无能之辈挑死二十个也不算露脸,要能赢了徐良,别说要他的命,就是给他放点血我也一举成名了。这家伙越想越美,满面赔笑一抱拳:“三将军,没想到您真赏脸。怎么,愿意陪我走几趟?”“不但愿意,还想给刚死的两位报仇,项鸿,我瞅你这人忠厚,咱俩商量商量:你别伸手了,干脆闭上眼叫我把你脑瓜拨拉下来得了。”“呸!没有这么忠厚的。徐三将军,咱可不开玩笑,既然下场了,我可不客气,请亮宝刀!”说着他把枪绰起来,两眉一立跟狼似地龇着牙咧着嘴就要奔徐良。正这个时候西看台上有人喊:“呔——哎!姓项的等会儿,我说两句话。”大伙一看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走下西看台,全乐了。只见他跑进梅花圈来到徐良面前双膝跪倒:“爹爹在上,孩儿磕头了。”项鸿一看:你是哪头的,怎么管敌人叫爹呀?徐良一看:“你来干什么,起什么哄?”“爹先压压火,我劝劝他。”转回身来奔项鸿:“姓项的,你不认得,这是我爹,我是他干儿子。我爹的能耐你知道吗?我爹刚才那话多好!让你把眼一闭,一刀把你脑袋拨拉下来,一点痛苦都没有。你上哪找这便宜事?你小子比秃尾巴狗还横,不听可要吃亏啊。干脆认个错,跟我学,把鼻子割下去,一块儿拜干老子。”“去你妈的!”把项鸿气得好悬没疯了。心说:姓房的,一会儿咱再算账!他一脚把房书安蹬出梅花圈。房书安一晃脑袋:“好啊,良言难劝该死的鬼,你看我爹怎么收拾你。”项鸿用手指着高声喊喝:“姓房的小子损透了,认贼作父,恬不知耻!要不看在你我同在绿林道上,我先一枪结果你的狗命,滚!”房书安把大脑袋一晃:“你要出了事儿可别后悔。”大头鬼回到西彩台归座。他在众目睽睽、光天化日之下管徐良叫干爹,这些绿林人能答应他吗?要换旁人谁也不行,就这大头鬼例外。有人认为他被徐良吓出了神经病,怪可怜的,也没人跟他计较。

    单说徐良手提金丝大环宝刀,亮了个“夜战八方”藏刀式:“姓项的请!”项鸿心中暗想:我如一枪把徐良放在这儿,无形中我就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了,但愿祖先有灵,保佑我今儿露个大脸。想到这他可有点紧张,阴阳一合把枪颤了颤、摇了三摇,先使了个“金鸡乱点头”,后使了个“怪蟒出洞”,围着徐良转了三圈,冷不丁往前一跟步,大枪往徐良的颈嗓便刺:“着!”一点寒星就到。徐良一不忙二不慌,拉着架了纹丝没动,两只眼盯着项鸿的眼睛跟大枪。一瞅枪到了,躲早躲晚都不行,得找准火候,眼看枪尖似挨着肉还没有挨着肉的时候把金丝大环刀背往上一横,喊了声“开!”正崩到枪杆儿上,把这条枪崩起来有三尺多高,紧跟着上步闪身裹脑藏头,“刷”一刀直奔小霸王的脖项,这一招干净利落,发招甚快,项鸿说声“不好”,赶紧使了个缩颈藏头、往下大哈腰,徐良这一刀从后背掠过。项鸿也不怠慢,阴阳合把枪走下盘奔徐良双腿便刺;老西儿脚尖点地腾身而起,紧跟着使了个“黄龙大转身”,刀随人转“呜!”使的是“拦腰锁玉带”奔项鸿的腰部斩来。项鸿赶紧往地上一趴,徐良的刀又走空了。就这样人来人往,两个人战在一处。徐良是有能耐,要说三下五除二把项鸿赢了,不那么容易;项鸿要像胜刚才二位那么简单,更不容易。两人大战了十六七个回合。

    为什么打这么长时间呢?徐良一边打着一边看着,他看项鸿的能耐也就如此了,十八个回合的功夫也都施展得不大离了,做到心中有数。徐良虚晃一招跳出圈外,把项鸿弄愣了,双手抱枪把眼珠一瞪:“徐良怯敌不成?”“非也。”“怯战不成?”“也不是那么回事。”“既不怯敌也不怯战,怎么不打了?”“姓项的,我有两句话打算讲在明处。”“有话你说吧。”“你这两下子我全看到了,不怎么样。现在我就要打发你归位,你有什么话留下吗?有话趁现在跟你亲属讲一讲,然后我送你上西天。”“哎呀,你损透了,咱俩还不定谁不行哩,看枪!”徐良往旁一躲:“小霸王,不是山西人说大话,你再要伸手,我如果叫你在我面前过去三个照面,我就姓你姓。”“真的?众位听见没有?三个照面过去他可姓我的姓,我要收个儿子。徐良,你不当众跪倒管我叫爹,你不是人!”老少英雄一听,心里认为徐良说话有点过分,你就动手得了,许这个愿干什么!常言“人有失手,马有失蹄”,万一叫他混过三个照面怎么办?这“弓”拉得太满了!其实徐良心里有数,刚才打过这一阵,他已经知道项鸿有多大分量,不然的话,第一次比武为什么要这样说呢?如何赢对方,徐良把刀术全都想好了。

    单说小霸王项鸿抱着很大希望恨不能把徐良赢了,往前一跟步抖手一枪分心便刺。徐良一提大环刀,刀尖朝下,刀把儿朝上,用刀背一挂他的枪:“开!”这一刀正好把枪崩出去,徐良紧跟着上步进身就贴近了项鸿,刀随人转,使个裹脑藏头,“刷”一刀奔项鸿的脖子就来了。项鸿一看徐良来势甚猛,又往下一低头,徐良的刀走空了,后背对着项鸿。项鸿心中高兴:小子,你贪功心切、用力过猛,叫刀把你身子拽得来了个大拧个儿,把后背对上我了,你还活得了吗?别说三个照面,两个照面我就结果掉你的性命!想到这,他拈枪就刺,牙齿咬得格格响:“姓徐的,你就在这儿吧!”“呜”一声枪奔徐良的后背,眼看要扎上了,就见徐良使了个“黄龙倒转身”正好转到项鸿身后,项鸿一枪扎空。他正是用力过猛、枪发招太快,把身子拽得往前来了个趔趄,脚底下就不稳当了,再想变招,谈何容易!这阵儿徐良在他的身后,老西儿的金丝大环刀便举起来,以上视下,心中默默祷告:赛叔宝秦希、小英雄秦玉,我给你们报仇了!“刷”一刀。等项鸿回头一看,一道冷气来了,他知道性命休矣:“哎呀——”斜肩铲背,他被劈为两半,死尸放倒,大枪落地。

    整个比武场上像开了锅,有恨徐良的,有赞徐良的,什么心情的都有。徐良飞身形跳出圈外,抬脚用靴底把刀上的鲜血蹭了蹭,宝刀还鞘,用手指指项鸿的尸体:“嗯,你个王八驴球球,这是你自找的,跟山西人毫无关系!”他转身回到了东看台。义侠太保刘士杰特地拧好一块热毛巾递给徐良:“三哥擦擦脸,您算给咱们撑腰打气了。”徐良长出一口气:总算夺回了一阵,不然的话,整个开封府的人士气低落,这一刀劈了项鸿,士气高涨,跟刚才截然不同,老少英雄一个个把胸脯全都挺起来了。按下差官队这边祝贺不提。

    单表飞剑仙朱亮亲眼目睹这个惨景,项鸿死得太惨了!老头儿把眼一闭晃晃脑袋:“林玉,赶紧派人收尸。”把两半儿尸体拎回来怎么办?林玉出了个主意:拿麻绳、大针缝到一块儿,把流出来的五脏零碎再给揣进里边去,用好棺成殓,将来再送回原籍故土。后事不必细说。

    有喽罗兵下去,到梅花圈擦干血污,一切恢复正常,朱亮把三角小红旗往空中一举,摇三摇,晃三晃,第二阵开始。就见西看台上第二排紧头里站起一个人来。这人高人一头,个头儿都出了号,踩得台板嘎吱嘎吱山响。他大步来到梅花圈。这位甭说练武艺,就往这儿一站,也引起了全场一片啧啧声:“各位,这家伙是人吗?怎么这么大的个儿!”此人身高有一丈三尺五,比在场最高的霹雳鬼韩天锦、金-无敌大将军于奢还高一脑袋;头如麦斗,眼似铜铃,满脑袋带卷儿的黄头发,梳着十六根虾米须,麻花式的辫子用金色环扣到一块儿;头上戴着三叉嵌宝金冠,身披牛皮麒麟宝甲,牛皮的掩心,前有护心镜,腰扎兽面铜头丝鸾带,凤凰裙遮住双腿,脚登一双特大的牛皮战靴;看年纪三十岁挂零;大腿好像房梁,胳膊犹如房檩,面如青蟹盖,满脸杀气。这个人如果长了毛,真如大腥腥相似。他围着梅花圈转了三圈,然后面对开封府的东彩台说了话:“呃——开封府的,认识我是谁吗?我乃西夏国的,人送绰号‘顶天立地神威大将军’,我叫巨五霸。”其实这个人的舌头根儿有点儿发硬,有很多人听不懂他说的什么话。原来,他是西夏赵元浩的站殿将军,官封顶天立地神威大将军。他摇头晃脑地说:“我不比别的,要比比力气。练武的人都懂‘一力降十会’。不管你有多大能耐,没有力气就吃亏。不管我能耐大与小,有劲就顶十个会的。众位赏脸,我可要献丑了。”他说完之后,又下来几个西夏军兵帮他摘盔卸甲,换好短衣襟小打扮,然后拿过一个灰盒,里面有点白灰。他两只大手伸进去揉了揉,为的是防滑。之后,他一点手,手下番兵给他准备,就听场外传来“嘎吱、嘎吱”的声音,大伙儿顺着声音观瞧,从东北空隙地方推进来一辆铁车,分量没有三千斤也差不多少,车身长差不多有七尺,宽能有四尺半,生铁铸造,下面带着六个铁轱辘,前面安着十二把尖刀,锋芒利刃。人们一看才知道,这叫铁滑车,是守城和守要塞的武器,有很大的杀伤力。要是居高临下把这东西放下去,冲力特大,有时这一辆车就能杀伤对方几百人。可大伙不明白,今天献艺比武用铁滑车干什么?大伙还发现,这辆车大得出了号。

    十六个军兵连推带拉把铁滑车送进梅花圈,放稳当了,军兵退下。就见巨五霸一挺胸脯用手指着铁滑车:“大伙看见没有?这上面有字——两千六百五十斤。现在我拿它练一练。”说话之间就见他把车后边两个把儿绰起来,不费力地往前推九步,又往后拉九步,又拉着它围着梅花圈转了三周。其实这都不是正式的,只是为了活动活动筋骨,之后,他又在灰盆里把手上抹了点白灰,围着铁滑车转了几圈,然后站住,往下一哈腰把车头扳住,另一只手扳住车把,脑瓜子一晃使了个骑马蹲裆式:“起!”这一嗓子喊得山谷回音,两千多斤的铁滑车当时离了地,被巨五霸抱在怀中;又见他一转身:“起——呀!”把铁滑车举过头顶。在场的人无不惊骇:“好大力气!”“果然神力!”“好哇!”比武场上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。巨五霸在掌声中轻轻放下铁滑车,气不长出、面不改色,得意透了!稍停片刻他面对开封府看台方面叫阵:“请哪位按照我这样,做到就算赢!看哪位下来比比力气?”

    这一下真给大伙儿叫住了。“不怕千招会,就怕一招熟”,巨五霸这个儿一丈多高,天天练;他生长塞外,天天吃牛肉、喝马奶,体格多棒!专门练举重的功夫,怎么比?举不起来就算输!

    翻江鼠蒋平往左右看看:“我说各位,我可不是长人家的威风,灭咱的锐气,要讲究高来高去、陆地飞腾,刀枪剑锏、斧钺钩叉,咱不怕!这玩艺儿……大概够呛吧?哪一位敢照量照量?有不服的没有?”蒋四爷的话音刚落,第一排里站起一个人:“四老爷,在下不才,我下去照量照量。”众人甩脸一看,正是“塞北三绝”的老三、人送绰号神手大圣夜渡灵光纪迁纪老英雄。没想到这老头儿起来了,四爷心里凉了半截儿,心说:咱老哥俩差不多少,你那劲从哪儿来呀,你还敢比?你没瞅那铁滑车,光装咱这样的就能装进六个去,但嘴上不好这样说。四爷一笑:“老人家,怎么?你打算下场比比?”“正是,实在说不瞒你,我就爱举重,这铁滑车却没举过,但在九和宫没事的时候老举礅子。我下去照量照量怎么样?可不一定行,我不行,你再换别人。”蒋平多明白,一看人家谈笑自然,就知道老头儿心里有底:“好呐!但愿老爷子马到成功。”“借您吉言,哈哈哈……”

    纪三爷手提大带一转身顺梯子下去,一步三摇慢慢进入梅花圈巨五霸的身旁:“年轻人,我陪陪你怎么样?嗯?”

    巨五霸低头一瞅,面前站着一个小个儿。这小老头儿长的尖头顶尖下颏儿大脑门儿,两腮无肉,骨瘦如柴,鸡鼻子、雷公嘴,一嘴芝麻粒儿牙,两个锥子把儿的耳朵,狗油胡七根儿朝上八根儿朝下,一对黄眼珠骨碌碌乱转悠,掐巴掐巴不够一碟子,按巴按巴不够一碗,这干巴劲儿……简直不是笑话吗!

    巨五霸看罢多时把大嘴一咧,他乐了:“嗬嗬嗬!来来来,请问您尊姓大名?”

    纪三爷当场要献绝艺——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30 07:50:39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21回 纪老剑客走梅花桩 七星真人摆人头宴    纪迁老剑客来到梅花圈跟巨五霸相遇,巨五霸一百二十个看不起。心说:你们中原人有句俗话叫“身大力不亏”,人要有劲儿,非得个儿大、吃得多、身体壮那才行。你秤一秤也就七十多斤,你那劲儿打哪儿来?真是“螳臂挡车,自不量力”。巨五霸把嘴撇得跟瓢一样:“嗬嗬,老朋友,您是哪位?”纪三爷早看出他瞧不起自己,也不跟他计较。老头儿点点头:“问我呀?离本地不远,塞北人氏,姓纪名迁字永太,有个小小绰号叫‘神手大圣夜渡灵光’。”“那你是不是开封府的?”“我是开封府请来帮忙的。”“那好。怎么,你想举举这铁滑车了?”“我试试,不一定行。要不行,你别见笑。”“那请吧。”巨五霸往旁边一躲,叉着腰等着看热闹。

    单说纪三爷,先把腰带勒了勒、运了运气,来到铁滑车跟前先按按把,又调调前头,围着转了几圈,把气功运得就差不离了,然后一转身操起铁滑车后边的两个扶手。他个儿小,端这车难免就费点劲,得往上抬着。老头儿一掂量,车起来了,心里有点底。稍微一用力“嘎吱!”骨碌碌地围着梅花圈转了三周,然后往前推九步又拉九步,跟巨五霸都一样。巨五霸奇怪:小老头儿不次于我,他这劲儿从哪儿来的?人老奸,马老滑,大概他会巧劲。想到这儿他说:“老朋友行!你再举给我看看。”“好嘞!”纪三爷有点紧张:当着这么多人,举不起来命就得搭上,胳膊腿儿一软就得砸扁了,不拿出点真本领可真不行。

    再看纪老剑客,骑马蹲裆式站好,挺脖子晃脑袋运用达摩老祖易筋经的功夫,舌尖顶住上牙膛、一叫丹田混元气:气发丹田贯于中枢,中枢又贯于四肢,要仔细看,他那胳膊腿突然粗了三圈,一手抓住车把,一手扳住了车头一较劲:“起呀!”铁滑车离地了。两旁看的人无不赞叹:“啊呀,小老头儿还真有把子劲儿!”人们全神贯注地看着。纪三爷稍微缓了口气,往前上步身子一转个儿,顺势使劲:“起呀!”把铁滑车举过头顶。全场立刻掌声如雷,震撼天地!开封府的人加倍呼喊:“老英雄神力!”“举得好!”蒋平乐坏了。

    人都有“人来疯”的毛病,为什么一鼓掌一加油,人的精神当时就来了?纪迁也不例外。本来他想举过头顶跟巨五霸相同然后把车放下就得了,可这会儿又改变主意了:他见大家如此盛情,自己如果跟巨五霸一样就逊色了,他一高兴,举着铁滑车围着梅花圈绕了三周。试想,原地站着和走动起来是大不一样的,显示比巨五霸的力量更大得多。转完了,纪三爷觉得胸膛发热,眼有点发黑,两条腿也有点支持不了啦。三爷一想:不好,赶紧见好就收,把车放下得了。可就在这个时候,在他身后的巨五霸有勾勾心:这老头儿把车一放我就输了,叫我举车转三圈怎么可能!我在西夏国王赵元浩、襄阳王赵珏面前打过保票,在阎王寨众英雄面前说过大话:我要压盖中原。如今输了有何脸面见人?于是他心生毒计,忙往前紧走两步,两手一扬假意扶车,同时左腿抬起用膝盖一顶纪三爷的腰……你想,人支持不住,全部力量都在腰上,他再一顶,这腰一弯不就完了吗!但他的膝盖刚碰到纪三爷的腰,纪三爷就明白了:不好,这小子要耍坏!三爷不由火往上撞,急中生智,老头儿攒足最后一口气把铁滑车往后一翻,身子往前一纵,“嘿”一声他出去了。铁滑车落到后边巨五霸的脑袋上,两千多斤重的东西谁受得了!巨五霸正抬着一条腿要顶人家,那条腿“金鸡独立”,当然有劲也使不上,这小子一害怕,砸个正着,顿时成了肉饼,鲜血迸飞!引起了东西看台一阵骚乱。

    巨五霸一死,看台上还有他一个亲弟弟罕得憨,也是西夏国王赵元浩的站殿将军。他见胞兄死得这么惨,痛不欲生,“嗷”地一声就从看台上蹦下来,操起长把紫金瓜奔纪三爷就来:“哇呀老匹夫!讲的是比力气,你为什么用车子砸人,你给我哥偿命!”不容分说上来就一顿打。纪三爷左躲右闪总算没有砸着,飞身跳出梅花圈:“你这年轻人怎么不讲理?这梅花圈是比武的地方,十阵输赢你算哪阵?你要跟我较量我陪着,你这样就叫捣乱。你哥方才暗下毒手难道你没看见?他要无心伤老朽我能用车砸他?他是自取其祸,你还要报仇,真是恬不知耻!你要再砸,莫怪老朽不客气。”“你就接家伙吧!”罕得憨又一紫金瓜。

    纪迁这人脸酸,方才那是压着火。心说:让一让二,不能让三让四,一看紫金瓜下来,纪三爷上步斜身往旁一躲,紫金瓜走空,三爷一跟步,一伸手抓住罕得憨的衣甲往怀里一-,另一只手操他的大腿,身子一转个儿把罕得憨举起来,又一转个儿对准西看台把罕得憨扔回去了,这才叫“飞人”。看台上有人躲不利索,正好罕得憨的叔叔在那儿坐着,老头眼目也不得劲,一瞅黑乎乎的有个东西来了,他往前一探头“啪!”正好脑袋碰脑袋——两人顿时毙命,小罕得憨碰死老罕得憨。

    这一死不要紧,西看台上可就乱了。飞剑仙朱亮、金镖侠林玉、三世陈抟陈东坡以及山上的偏副寨主全站起来了,个个甩大氅亮家伙跳下看台把纪三爷就包围了:“剁他!”“砍了他!”“把他废了!”纪三爷一看:这干什么,打群仗?他也不示弱,撩围裙从腰里拽出十三节链子鞭准备应战。开封府的人眼看三爷要吃亏,以蒋平为首的众人全起来跳下东彩台,双方就要展开一场混战。在这紧急关头,来宾席上站起一人,他高声喊喝:“呔,尔等不准动手,哪个要动,贫僧绝不留情!”说话之间,西看台上下来个和尚在人丛中伸开两臂拦住大伙儿。众人一看,这和尚长得像罗汉:八尺多高,秃脑袋有戒疤铮明刷亮;方面大耳,灰色僧衣,项挂数珠,胖袜云鞋;皱纹堆垒,两道眉毛长可过腮,嘴唇通红,牙齿非常整齐,一说话声如金钟,瓮声瓮气。有人认识,他是华山修罗刹方丈陈抟,华山派祖,是武宗十三派、八十一门中的上等人物、老前辈。这是朱亮请来的尊贵客人。老头儿一说话很有分量,大伙儿全不敢动了。朱亮纳闷儿:老罗汉这是向着谁?他厚着脸皮过来:“老人家,您是何意?”“阿弥陀佛!”陈抟沉下脸了:“朱老剑客,这是你们阎王寨的不是。方才有目共睹,这第二阵讲的是比力气,那纪迁赢了,你们就得服输,如果不服还可以有第三阵。可巨五霸竟敢暗下毒手,纪迁迫不得已才砸死他,这是咎由自取。罕得憨抡武器下场撒野,这是比武,哪面不死人,报什么仇?他死也是咎由自取。你是山上一家之主,一碗水端平才能服人,你却没有这样做,反而领着人跑到这玩儿命来了,这叫‘英雄会’吗?太不像话!老僧只能告退。”说完转身要走。华山万里白树林三教堂三位堂主也站了起来:“对不起,我三人也有同感,这地方不讲理,我们不能呆,告退!”三位堂主德高望重,这一走就是抗议,要把这老几位给得罪了,可了不得!

    朱亮脸一红后悔不迭,心说:我怎么没控制住!马上放下五金拐杖过来把陈抟、三位堂主拦住,满脸赔笑一躬到地:“几位留步,全怪我一时胡涂。这有个原因,死的是阎王寨的,就不提了,这都是西夏派来的代表,我怕没法交代,一着急方寸就乱了。好,马上撤回,还请四位归座,您看哪儿不对只管说公正话。”朱亮不愧是个耍人的,能伸能曲,几句话把事情又拉回来了。蒋平和徐良一看人家回去了,见好就收,各收兵刃回到东看台。纪三爷露了脸非常高兴,拣起衣服擦擦汗回到原座,老少英雄纷纷向他祝贺。

    朱亮气坏了,心说:我花不少钱请这客人都胳膊肘往外拐,调炮朝里打,早知现在,何必当初!好在十阵赌输赢,三阵不行还有四阵,这口气总能出的。他吩咐把几具尸体用好棺装殓,差专人送回西夏,多赔礼、多说好话,不提。

    一切收拾完,朱亮把令字旗往空中一举,三摇三晃,传令第三阵开始。一会儿从看台上下来一个老道,一步三摇走进梅花圈,手一举:“无量天尊,善哉善哉。各位英雄请了,贫道稽首!”开封府众人一瞅,这老道长得挺凶,瘦得皮包骨,头似骷髅,深眼窝里一对小蓝眼珠,一闪一闪冒鬼火;小鹰钩鼻鲢鱼嘴,焦黄胡须散满前胸,头戴白绞道冠,身穿白绫道袍,圆领大袖,腰系丝绦,背双剑,手拿拂尘,面如瓦灰。这要黑天半夜冷不丁瞅他能吓个跟头,活脱是骷髅成精了。就见这老道一撅大胡子满脸堆笑:

    “贫道乃七星岛人氏,这次来阎王寨帮兵助阵;贫道绰号七星真人,复姓司马双名德修。”徐良想到此人和江南五真人之一、三手真人刘道通、九天真人马道源是叔伯师兄弟,他专门研究西洋八宝、钻心螺丝,发卖熏香、蒙汗药。今天下场他要干什么?大家格外注意。司马德修接着说:“这第三阵就是贫道的。贫道一武艺平常,二没有力气,我只给大伙变个小戏法,请大家赏脸。”人们感到新鲜:十阵赌输赢还有戏法?司马德修冲大家一乐:“众位好生坐着别急躁,戏法一会儿就变,我先献献丑,练趟双剑压压场。”说着他把长大道袍脱下轻轻放在地上,探臂拽双剑、走行门、迈过步就练了一趟双剑。宝剑单剑好练,双剑吃功夫,七星真人说得挺谦虚,真练起来大伙无不赞叹,发招定势都有独到之处。七十二路连环剑练完了,双剑一收,气不长出、面不更色,双剑归匣。稍停片刻,他冲后边一摆手,四个小道抬进一张八仙桌,这是一张特制的桌子:腿特别粗,面特别厚,看样子放几千斤重东西也不会压坏;四个角包着白铜。把它放到梅花圈中间,又有四名小道抬出个挺大的、圆圆乎乎的东西,盖着红布,里边是什么谁也猜不透。这四名小道把东西往八仙桌上一放就退下了,司马德修指指这桌上的东西:“各位赏脸。”好几千人伸着脖子瞪眼仔细看,看完无不吃惊。闹半天那桌上放着一颗人头,不过是假的,特别大,直径差不多有一米,是个白脸大胖子,浓眉大眼、宽鼻子方海口,眉毛、牙齿、五官、相貌、头发都像真的。司马德修围着桌子转了两圈,手指人头:“诸位看见没?这是个人脑袋,是木制的,很像真的。怎么练?请众位看我练。”就见他用手指一捅左眼,就听“嘎巴”、“哗啦”顿时裂成四瓣——开了,就像一个西瓜切成四瓣;再往里面瞧,里头有个黑漆小托盘,上面放了四个菜一壶酒、一双筷子、一只酒杯。司马德修拿起酒壶,银壶铮明刷亮、玲珑剔透,他倒了一杯酒,然后把酒杯往空中一举:“这是一壶上好的酒,恕我礼貌不周先喝一口。”一仰脖子把它干了。然后把酒壶酒杯放在原处:“这还有四个下酒的菜,我再让这人头回归原位,大伙儿看啦!”就见他用手一拢:“咔叭!”又把这脑袋对到一块儿了。“大家看见了,人头里面有四个菜一壶酒,我想请哪位能按我这样按动消息儿把人头打开,四个菜一壶酒就当做进见礼,您吃喝全有了。谁能打开,请!”

    大伙看这玩艺儿有意思,十阵赌输赢还有这一阵,安排得真特殊。但明眼人都懂:看来轻松愉快,其实不然。这七星真人司马德修一辈子专门研究西洋八宝、钻心螺丝,专门设计消息埋伏。就拿七星岛来说吧,一步一个消息儿,一步一个埋伏,冲天刀、立天弩、翻板、转板、连环板;脏坑、净坑、梅花坑,自行车、自行人、自行的牛马牲畜,都是经司马德修一手制造的,这人脑袋也不例外。你不懂得消息儿埋伏,根本打不开。另外,这里头还有什么零碎儿,谁也猜不透。所以大家沉默不语。司马德修连让了三遍,转回头来冲开封府这面又说开了:“无量天尊!怎么,各位要冷场啊?前两场兴高采烈,到我这儿冷了场可不好吧!开封府尽是高人,藏龙卧虎,真格的您就打不开?如果这样我可拣便宜了,这第三阵我赢了!”言犹未尽,三教寺方丈、生铁佛刘万通站起来了:“阿弥陀佛!四弟,我下去试试。”蒋平跟刘万通是老熟人了,他知道生铁佛闲着没事也爱研究消息儿埋伏这类事儿,经他手设计了不少特殊东西;想当年大破冲霄楼铜网阵,他也立下赫赫战功,没有人家帮忙也破不了冲霄楼。一看他说话,蒋平点点头:“好吧,僧兄可千万谨慎。”“小小的玩笑不算什么。”

    说着话提僧衣下了东彩台,来到梅花圈里会见司马德修,一僧一道彼此见礼。

    “贫僧不才要破破这个人头。”“欢迎欢迎!敢问高僧法号?”“娘家姓刘,我叫刘万通,三教寺的出家人。”“失敬失敬。老罗汉对消息儿埋伏有研究?”“不敢说,不过我很喜欢摆弄它,今天我想试上一试。”“好,请吧。要打开的话,四碟菜、一壶酒,归您了。”说完,七星真人往旁边一撤。

    刘万通来到假人头前围着它转了几圈,仔细找消息儿埋伏在什么地方。因为他知道,别看是个假人头,就这么一点大,但是它包括乾、坎、艮、震、巽、离、坤、兑,包括五行八卦,一下子弄错,这玩艺儿就整不开,当众出丑。我既然说了大话,来了就得把握住。最后找来找去,哎……对了,毛病就在门牙上。这门牙就是中央戊己土。就好像破阵一样,这就是阵眼。我只要点动开牙,人头就能开。想到这里生铁佛很高兴,他把僧衣往上卷了卷,伸出两个手指头奔门牙就来了:“道爷,我可献丑了……开!”说着就用俩指头一按门牙。就好像按钮相似,门牙果然动了,它往里一缩,耳轮中就听“嘎吱!”嗯?这声音跟方才那声音可不太一样,生铁佛心里就一动:怎么回事?就在这一刹那,可了不得!这个假人头的鼻孔之中打出六支毒箭。因为生铁佛就挨着桌子站着,离这假人头距离不到三尺,这种弓弩尤其迅速得很,不容你躲,“啪啪啪”一个连发,可叹刘万通连地方都没挪,前心就中了五支毒弩。这一下,生铁佛就感觉到浑身发麻、胸膛发热。老罗汉心中暗想:不好,我要倒霉!结果连步都没能迈了,“扑通”一声摔倒在桌子下边,顿时七窍流血而亡。刘万通在干军万马中没有受伤,没想到今儿就这么委了巴屈地死了。

    蒋平腾地站起来:“士杰,快带人把老罗汉请回来!”说“请”回来好听,实际上就是抬回来。大家赶奔梅花圈把生铁佛刘万通抬起来架回东彩台,老少英雄围住一瞧:够惨的!鲜血染红衣襟。撩开衣服一看,五支毒弩深深钉入肉里,奇臭难闻!这弩箭全用毒药煨了不止一天了,胸膛都变黑了。众人看后都紧皱双眉,觉得老头儿死得不值得。蒋平吩咐:快抬到台后去,用大衣包裹,等回公馆再说。这个亏吃大了!按下大伙忙乱不说。

    单说七星真人司马德修看完此种情形,他得意狂笑:“哈哈哈!真不幸,眨眼之间送了一条老命。其实这刘万通老罗汉也不对,你不懂为什么装懂,你以为这壶酒那么好喝?这四个菜那么好吃?错了!这里头有消息儿埋伏,捅错了就会引出杀身大祸。他可没有打开,大伙都看到了。我再请第二位,谁能打得开?”这一下把大伙儿全给镇住了,谁敢随便捅啊!这里边什么埋伏都有,捅错了就得送命。可是七星真人得理不让人,连叫三次阵,如果再无人下场,他转身就要走了。正在这时候,突然听那山头上有人喊了一声:“呀——呔!司马德修不要猖狂,小小的伎俩难得住谁?老朽到了!”大伙儿一愣:这位怎么跑到山顶尖儿上去了?全都抬头往上看。

    前书说过,这比武的地方是个盆地,转圈儿被大山包围,青山环抱,丛山中有一座百丈峰,虽无百丈也差不多少,它高耸入云。说话的人就在百丈峰顶上,人们看他显得不大点儿,因为离得太远,所以看不清五官相貌。但此人快似猿猴,双手攀着树木藤萝“唰唰唰”时间不大从百丈峰顶上就下来了,离地三丈,此人一松手,脑袋朝下就来了。这要墩在地上脑袋非碎不可,但此人脑袋眼看就要落地的时候,突然一个云里翻,一个跟头双脚沾地身形很稳,直奔梅花圈。

    蒋平、徐良一看:啊呀,老人家!您这是从哪来?真应了那句话:“从天上掉下来的”?妥啦!您要早来一步,生铁佛何至于丧命?蒋平就喊开了:“老前辈这厢来,您先到东边来一趟。”老者才转身奔东彩台上。

    不认识的人一看,老头儿长得真干净:身高七尺以上,细条条的身子黄白净面,脸上皱纹可不少。头发、胡须、眉毛都白了,往少说这年纪也在八十开外。就见老头儿背后背着一对蛾眉刺,斜挎着兜子,手中拄着五金拐杖。来的这人是谁呀?有个绰号叫“西洋剑客”,姓夏,叫夏玉奇。年轻人不太熟悉,像蒋平、徐良这些人都知道。这夏玉奇可了不起,他有个徒弟就是大名鼎鼎的锦毛鼠白玉堂。白玉堂曾经拜他为师,白五爷那么大的能耐从哪儿来的?都是这老头儿教的。老头儿乃是海南人氏,这一生没有干别的,专门研究西洋八宝、钻心螺丝。在这套书上要讲研究消息儿埋伏,人家是祖宗尖儿。夏玉奇曾给白玉堂四本书,这四本书叫《春》《夏》《秋》《冬》,全是夏玉奇自己的著作,把所有的消息儿埋伏分四本书全写上了,白玉堂会三本,第四本《冬》他就学了两篇。如果把这四本都学通了,他不至于死在冲霄楼铜网阵。就因为一知半解,白玉堂觉得自己差不多了,“我对消息儿埋伏全懂了”,艺高人胆大,上了冲霄楼,结果消息儿一犯乱箭穿身死在铜网阵。白玉堂死了以后,把老头儿夏玉奇疼得一病就病了四十多天。为什么?师徒有感情。尤其是白玉堂,人才难得。老头儿就盼望有个接班人,把这身能耐传授给他。当初满腔热望寄托在白玉堂身上,没想到小伙子夭亡,二十多岁就死了。老头儿能不伤心吗?打那以后,老头儿立志不再收徒弟,这些年隐居在海南老也不出头,谁找也不露面。

    就在前三年,有好朋友向他说:“您哪,这把岁数有今天没明天,今天脱了鞋明天不一定穿不穿,真有大驾西游的那时候,难道您这一身的能耐都带到棺材里去吗?您还得找个徒弟,把您的功夫传授给他,不就有接替的人了吗?”这么一劝还真把夏玉奇的心劝活了,老头儿一想:可也是!真带进棺材里太可惜了。好朋友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年轻人,可是老头儿都认为不合格,没有一个中意的。最后夏老剑客一想,我别在屋里等现成的,趁我这会儿身子骨还壮实,溜达溜达亲自选一选,要有合适的,我把自己消息儿埋伏这套能耐全教给他。故此夏老剑客远离海南云游天下选徒弟来了。他先到开封府扑空了,一打听,老少英雄随钦差大人颜查散查办西夏都走了。夏玉奇得知,现在边塞十分吃紧,战斗很紧张。一想:我来一趟谁也没见着,就这么回去多没意思!既然老少英雄都赶到塞北,我闲着也没事,不如溜达一趟,看望看望老朋友,瞅瞅侄男子弟然后再回家,哪怕死了也就闭上眼了。就这样,夏老剑客才赶奔大同;到了大同才得知众人到阎王寨赴英雄会去了。

    夏老剑客为大伙儿捏了一把汗,心说:这哪叫英雄会?分明是刀山油锅,你们进了鬼门关啦!冲着老感情,我不能不管。西洋剑客在后赶,他又没有到过阎王寨,怎么能进得来哩?后来老头儿想个办法——爬山。就这样爬来爬去来到百丈峰。来早不如来巧,爬到山头往下一看,正好司马德修练戏法人头宴,老剑客一瞅心中好笑:真是“山中无老虎,猴子称大王”,司马德修懂什么,就会一些皮毛,一知半解,跑到这儿装通事来了!我焉有不管之理?故此大喊一声这才下了百丈峰。

    蒋平一看,老前辈来了,能不先说说话吗?大伙儿下了东看台,把老剑客围住问长问短,夏老剑客一摆手:“蒋平,现在不是谈家常的时候,这人头阵我包了,我破这人头宴、收拾收拾这老道,事情完了大家再谈。”“老人家注意,刚才生铁佛刘万通被毒弩活活打死,这老道可不是省油的灯!”“怎么?你蒋平连我都不相信?慢说小小的人头宴,就是当年的冲霄楼、藏珍楼我都没有放在眼里。你放心,我要破这东西简直如探囊取物!”——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30 07:51:08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22回 胡小记命丧寒潭 蒋小义阵前报号    老英雄夏玉奇迈步来到梅花圈,上一眼,下一眼,看看这个假人头。老头儿看完之后,心里头有了底,问七星真人:“道长,你这个假人头如果打开了,又怎么样呢?”“无量天尊。老人家,你晚来了一步,大概我交待的时候你没听见。这好办,你只要把这人头打开,里边有一壶酒,四个菜,你就把它吃了、喝了。大伙儿呵呵一笑,这第三阵,我们阎王寨算认输,您看,这多好啊!”“哦,既然如此,老朽可献丑了。”“请吧!”

    夏玉奇站到人头的对面,背着手,心里盘算:自己的绰号叫“西洋剑客”,顾名思义,对西洋钻心螺丝这套玩艺儿就颇有研究,而且本人武功还出众,这一辈子经自己手制造的消息儿埋伏、破坏的消息儿埋伏数以万计。但是,这个人头还从没见过。他很佩服七星真人司马德修,这小子很有两下子,研究的这玩艺儿也特殊。但是他懂得:这个小小的假人头,包括着五行阴阳八卦,一下捅错了,性命就保不住了,生铁佛刘万通就惨死在这上面,绝不能掉以轻心。虽然自己心里有底,还得格外谨慎。

    他一瞅,这脑袋上七个窟窿,这叫五官七窍,必须得按这个数数:甲、乙、丙、丁、戊、己、庚,辛,巽、坎、艮、震、乾、离、坤、兑。按着这个数目往前数,最后那个字落到哪儿,你就在哪儿下手,不会错的。夏玉奇心里默默数着,数来数去,最后数到假人头的左眼睛。老人家一咬牙,就在这儿了!他把中指一探,对着这左眼睛往前一使劲儿,“开!”“啪!”这一点不要紧,就见这假人头“咔叭”一声,分为四瓣儿,里边儿露出酒壶和四个菜。

    老剑客哈哈大笑,“道爷,我可献丑了啊,打开了,这四个菜、一壶酒归我了。”

    老头儿说着话,伸手就拿这酒壶。没想到这酒壶里头还有埋伏,是夹层,上边儿是酒,底下是五雷开花炮,这就是七星老道比别人毒辣之处,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多加了埋伏。

    夏老剑客一时疏忽,以为这就完事了呢,他刚一拿这酒壶把儿,就听见底下发出一种“咝咝”的声音,非常短促,紧跟着就炸开了,“叭——”把桌子也炸倒了,人头也炸飞了,要是崩到人身上肯定会骨肉横飞呀!再看那四个菜连影儿都没了,只剩一团儿黑烟直蹿天际。

    再说夏玉奇,就在那一瞬间,他就知道不好,只见他双脚踩地,脑袋往后一仰,平着身把自己射出去四五丈远。等这边儿炸了,他人也射出去了,夏老剑客站立不稳,一个跟头摔倒在地,“扑通”,差点儿没把老头儿摔死。这时全场皆惊,刹那间就开了锅,开封府的人全都站了起来。“哎,怎么回事?”“怎么回事?”蒋平急得一跺脚,“哎哟,可坑死我了,老爷子怎么样?”结果,烟雾过去之后,发现夏玉奇没事,大伙儿的心才放下。老剑客从地上一骨碌站起来,稳了稳心情,擦了擦额角上的冷汗,用手指着七星真人司马德修:“呸!妖道!你这叫背信弃义。你不说打开就完吗?为何里面还有埋伏?若非老朽躲得及时,我命休矣。看来你这个出家人,太不像出家人了。你连一般的俗家弟子都赶不上啊。出家人讲得是‘扫地不伤蝼蚁命、爱惜飞蛾纱罩灯’,慈悲为本,善念为怀。可你呢?研制出这种东西,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敢杀生害命,岂能容忍!”夏玉奇说到这儿,血往上撞,从怀里拽出十三节钢鞭,奔七星道人就来了。司马德修满以为三环套月的把戏能把夏玉奇给崩死,可没想到这老头儿有超人的武艺,能死中得活。他先吃了一惊,一看夏玉奇提着兵器奔他来了,就厚着脸皮,把双剑抽出来:“无量天尊,姓夏的,你少要责怪我,怨你求师不到,学艺不高。埋伏必然是出其不意,让你猜测不着,我能告诉你这里还有五雷开花炮吗?你怪谁呀,没把你崩死就算你拣着了,你反倒出言不逊,这还了得?”七星真人往前一送,摆双剑就砍,两个人就在梅花圈中战在一处。这一打,不是比武,是玩儿命,双方眼珠子都红了。

    但是,这个七星真人怎是夏老剑客的对手?打到十几个回合,被夏玉奇使了个孤树盘根,正好抽到他的左腿上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老道的腿就折为两段,司马德修仰面摔倒。夏玉奇把鞭子抽回来,望空中一举,把本来是软家伙的十三节链子鞭像棍儿一样立起来,这叫“冲天一炷香”。夏玉奇正想下手,第二鞭结果了他的性命,就见飞剑仙朱亮从西看台上下来了:“老剑客鞭下留情。”在俩人说话的功夫,喽罗兵把七星真人用软床抬回本队,司马德修才捡了条性命。

    且说飞剑仙朱亮,抱腕当胸,满脸赔笑:“夏老剑客,别来无恙乎?朱亮有礼了。”夏玉奇把鞭子收住一看,是飞剑仙朱亮,他认识,三十年前俩人就打过交道。那是在三胜莲花会上,俩人都参加了,各自献绝艺,彼此就熟悉了,但没有什么深交,朱亮赔着不是:“夏老剑客,算了,但能容人且容人,这第三阵我们认输不就得了,而且你还是局外人,虽然受了一场虚惊,好在您连伤都没受,您把对方的腿打折了,您也出了气了,不知老剑客您能赏脸否?”

    其实朱亮这话,柔中带刚,夏玉奇明白他的意思,老头儿一想:我刚来,自己还有私事要办。好在我替开封府的人赢了一阵,也就够了,不如见好就收。就见老英雄“哗啦啦”把鞭子收回来,往腰中一盘,冲朱亮一抱拳,“好,既然如此,我就把面子赏给你了。青山不老,绿水长流,再见!”说到这儿,夏老剑客把衣服拿起来,回归东彩台。到了台上,老少英雄都围上来了,纷纷给老剑客压惊。夏老一笑,“这算什么?像咱们这行人,哪个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,整天在刀尖上混日子?不过,像方才这种事还是少见,我又多长了点儿经验,今后多加谨慎才是。”蒋平让老头儿坐下,倒了杯水,让他在此休息。

    这时候,西彩台上的飞剑仙朱亮,跟三世陈抟陈东坡耳语了一会儿。这老家伙站起来,眼望开封府这边,“蒋平蒋四爷、徐良徐三将军,各位英雄,大家听着:我们阎王寨连输了三阵,这三阵,我们心服口服,可见,开封府来的这些人都不同寻常啊,叫人佩服。既然咱们打了赌、划了押,还得接茬往下比。我宣布:进行第四阵!不过烦劳众位,这第四阵不在这儿,在后山。大家活动活动筋骨,随我来。”说话间,这朱亮率领阎王寨的人走下西彩台。蒋平等人一听,又是什么新花样?蒋平向徐良一招手,老少英雄也下了东彩台,跟着奔后山。

    闹了半天,这后山同梅花山就隔着一座大山,翻过去就是。人们往前走着,发现这地方有点儿特殊,别的山是青山叠翠,树木丛生,一片葱绿,唯独这地方光秃秃的,寸草不生。

    朱亮等到了蒋平近前,“四爷,到了。您往下看。”大伙儿登到山腰上,居高临下往下一瞅,这地方好像一个深陡的盆。大伙儿是在盆边上站着,下面有一潭水,这潭水光滑如镜,清可见底,但很深,方圆能有二十亩地大小,转圈都是山。大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,比水战,但是没有船;再看看四面的山坡,光滑如镜,一下蹬不住,就会出溜进去。朱亮笑着说:“四爷,各位,这就是第四阵。阎王寨有八大名景,这就是其中之一,老朽给它起个名字,叫碧水寒潭,这第四阵就在这里。怎么个比法呢?您别着急,看我的。拿过来。”朱亮说着话,喽罗兵捧过一个带盖儿的盆来,朱亮把盖儿掀开,众人一看,里边有不少活青蛙,朱亮伸手拿出一只来,让两旁人都看了看,然后同蒋平说:“四爷您瞅,这是一只青蛙,我把它扔到碧水寒潭中,您看看是怎么回事。”说着话,朱亮把臂一甩,“嗖——”这只青蛙翻着个儿冲了下去,好长时间才“扑通”掉到水里。只见很平静的一潭水突然像开了锅似的,“哗——”“哗——”“哗——”,水面涨起四五尺来,无风三尺浪啊。突然人们发现,从水底冒出一个庞然大物,浑身上下墨炭黑,分不清眼、鼻、嘴,黑得简直冒亮光。就见这东西摇头摆尾,把那只青蛙吞了下去,在水里转了一圈,又沉入水底。过了一会儿,水面又恢复了平静。在场的人无不惊骇,有的人浑身吓得直起鸡皮疙瘩,后脖子冒凉风。

    “刚才那是什么玩艺儿?”

    “谁知道什么玩艺儿!”

    “好像一条鱼。”

    “不对,鱼哪有那模样!”

    “那你说是什么?”

    “我没看清。”

    反正,说什么的都有。朱亮满脸赔笑,“四爷,看清没?实不相瞒,我在飞蛇谷时,没事儿就到这里溜达,早就发现有这么种怪物,是什么,我不清楚,但是我知道它爱吃青蛙,没事儿我就抓一点儿,坐在山头上往下扔,观看这个奇景。四爷,咱们练武术的人,讲究的是水旱两路的功夫,对不对?您这能耐光在旱岸上还不行,不够全面,咱还得试试江河湖海的本领。因为咱们阎王寨不靠着江海,也没有大河,只好拿碧水寒潭一试了,这第四阵就是这么回事。哪位能下去,把这个怪物给降住,哪怕整死也没关系,你就算赢。四爷,您看这阵多新鲜啊!怎么样,敢打赌吗?”蒋平急得心中暗想:朱亮呀,你这个老家伙损透了!这招儿都想绝了!这是第四阵,你就想出这么毒辣的办法,谁知往后的几阵还会是什么呢?看来,这个太危险了,但是已经打赌划押了,决不能反悔!别说是一潭水,就是烧开了的油,也得往里跳。故此,蒋平一乐:“好啦,咱们话复前言。”蒋平说着,一回头,“各位,大家看清楚了,也都听清楚了吧?这就是第四阵。哪位自告奋勇,愿意到这碧水寒潭生擒或者斩杀这个怪物,为咱们露脸,哪位下潭?谁下去?”蒋平问到第三遍的时候,旁边过来一个人,“四叔,我来。”蒋平一看,原来是小七杰之中的井底蛙邵环杰。这个邵环杰生长在邵家庄,离他家不远有条马尾江,他就是在江边长大的,所以精通水性。要说在水里的功夫,不次于蒋平,你别看他叫井底蛙,实质上江河湖海他全都不惧。他一想:这得用水里的功夫,恐怕我们在场的人会水的不多,我年轻,我不下去谁下去?蒋四爷点点头,“孩子,你不出头,我也想到你身上了,多加谨慎。”“四叔,您放心吧。不过,我有个要求,假如我到里边被这玩艺儿吃了,或者上不来,死在里头,求您给我爹送个信,就说我死在阎王寨,为国家尽忠,让他老人家不要难过。”“哎,孩子,你怎么说这话?多不吉利,没事儿,你到下边能行则行,不行,赶紧上来,咱们换人。”“哎。”邵环杰又把这番话和徐良说了,徐良不住地摇头。徐良能耐虽大,但不会水,见水就头晕,要是会水,早就跳下去了。老徐拉着邵环杰的手,千叮咛、万嘱咐。这时,邵环杰把水师衣靠换好了,小伙子长得也漂亮,再看这身打扮:头上是月牙莲子箍,分水鱼皮帽;身上穿着鱼皮的水师衣靠,这玩艺儿就像小孩儿的连裆裤一样,连脚都一块儿装进去了,勒紧了卡口,水渗不进去,把带子一勒,显得小巧玲珑。脑袋顶上有两个螺丝扣,安上两把尖刀,刀尖朝前,这是为了保护自己,攻击对方。

    邵环杰把一切都安排好了,一想,我手中的武器不行。他善使一条十三节链子枪,这种家伙儿在陆地上好使,到水里有点玩儿不转。他回头看见刘士杰,“刘大哥,把您那刀借我使使。”

    刘士杰的刀虽然不是宝刀,但也是纯钢制成、锋利无比。刘士杰把刀卸下,邵环杰接过来,一道寒光。他冲着蒋平和众人一抱拳,“诸位,咱们回头见!”

    邵环杰转身正要跳水,被蒋平一把拉住,“等等。”“四叔,您还有事吗?”“有,孩子,甭着急。你看看,从咱们脚下到水面,有多高,这四壁光滑如镜,下去容易,怎么上来?咱得想个办法。”“哎,对了。”邵环杰一听,心想:还是我四叔想得周全呀!蒋平回头对朱亮说:“你们得帮帮忙,供给我们几条绳子。”朱亮派人去取,时间不大,十几个喽罗兵扛来几条大绳,有麻花粗细,数丈长。蒋平把绳子接过来,让刘士杰、沈明杰、柳金杰、柳玉杰四个人负责,把绳子编成两大条,连在一起,站在山上拉住一头,那一头送下去,下边的人如果想上来,抓住这绳子头一拽就上来了。小弟兄们一听,赶紧领命。时间不大,绳子结好了,往下边一抖,绳子系下去,上边也有人拽好了。蒋平这才告诉邵环杰:“孩子,你顺着这绳子下去吧。”“哎,谢谢四叔。”

    他单手提刀,抓住绳子,顺着山坡就下去了。这山坡比较缓,所以下去不太危险。当邵环杰的脚离水面还有一丈多远,就见他双脚一踹石壁,把身子悠起来,在空中一撒手,一转个儿,一溜水线就进了碧水寒潭。山坡上几千人都瞪着眼,伸长了脖子看着。蒋平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,站到山坡上,瞪着眼睛瞅着。约摸有喝碗茶的工夫,突然,这水又开锅了,水面又高出五尺多,水骤然增多,水浪冒起来有一丈多,拍打在岩上让人惊心动魄。大伙儿仔细一看,那个黑色的庞然大物又出现了。徐良这回看清楚了,确实是条鱼。估计能有一丈七八,最粗的地方有四搂多粗,前边的牙齿闪光发亮,小眼睛里也闪着凶光。就见它张开火盆一般的大嘴,正在咬邵环杰。徐良浑身冒汗,真替邵环杰担心呢!就见邵环杰一手提刀,双脚踩水,翻上翻下,乘风破浪,跟这头怪物战在一处。这头鱼一会儿翻上来,一会儿又钻入水底。时间不大,邵环杰把脑袋露出水面,一只手把脸上的水擦了擦,然后又沉入水底。

    这场凶杀恶斗,真是别开生面,连飞剑仙朱亮也佩服:开封府的年轻人一个赛一个。这个年轻人我认识,叫井底蛙邵环杰,他爹名叫邵玉成,马尾江的大寨主。他这儿子真出息,想不到水性这么好。嘿嘿!娃娃,你再有能耐,今天也得做这个怪物的腹内食。

    单说邵环杰在水里遇上这个怪物后,双手捧刀就刺,一共刺了十六刀,结果没刺动。他发现,这条鱼皮很厚,刀碰上就弹回来,根本扎不进去,看来这玩艺儿善避刀枪。小伙子心中暗想:怎么办?唯一的办法就是刺它的眼睛,要不然就钻到它的嘴里刺它的牙膛。不这样就不能降服它。不管是什么动物,跟人一样,即使是铜头铁臂,它的眼睛避不住。邵环杰想得是不错,但要刺眼睛谈何容易啊!它摇头摆尾,还没等邵环杰靠近,就把尾巴一甩,“哗——”把邵环杰扇出几丈远。还没等他翻过身,这个东西大嘴一张,就要把他吞进去。邵环杰发现,这头怪物有一种吸力,只要它一张嘴,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往前走,如果控制不住,就会被吞进去了。因此,邵环杰很担心,再加上斗了很长时间,他已精疲力竭,小伙子一想:算了,我四叔说得很清楚,能斗则斗,不能斗马上回去换人,想到这儿,就见他双脚一踩水,一溜水线穿出水面,双膀一晃,就奔绳子来了。离绳子还差四尺多远,怪鱼也追上来了,大嘴一张,往回一吸,邵环杰身不由己,又离开岸边,被吸入水中。如此三次,邵环杰受不了了,再想往前冲已经不可能。井底蛙暗想:我命休矣!

    岸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。蒋平见了,陡地站了起来,“哎哟,快点,我下去。”说着抽出分水蛾眉刺就想下去。正在这时,一旁过来个小伙子,“四叔,您等等,我下去。”蒋四爷回头一看,是闹海云龙胡小记。这胡小记是艾虎的亲表哥,家住开封府不是一二年了。胡小记曾屡立战功,受到皇封,身为六品带刀的校尉旱岸上的功夫虽一般,但这水里的功夫,就比别人高一等。当年他跟着叔父四处保镖,西南西北、塞外偏关哪儿都去,有几次曾自己泅渡金沙江、澜沧江,在金沙江底摸过鱼,故此,有人给他送个绰号——闹海云龙。胡小记一看邵环杰不行了,再等一会儿性命也保不住了,他和邵环杰交情挺好,焉能袖手不管,所以,挺身而出,自告奋勇要下去。蒋平一想,正好,反正朱亮是这么说的,我们下去几个人你管不着。因此他点头道:“好,快下。”“是!”

    闹海云龙胡小记早已收拾好了,顺着绳子冲入碧水寒潭,单手提着劈水电光刀,双脚一踹石壁,跳入水中。这时候,井底蛙邵环杰正第四次冲刺,怪鱼张着嘴在后边追。胡小记这一蹦下来,使怪鱼有点吃惊,稍微这么一愣的功夫,邵环杰得救了。井底蛙冲出水面,揪住绳子头儿。上边柳金杰、柳玉杰往上一拽,就把井底蛙拽上山坡。邵环杰上来后,一头躺在地下,“呼哧”“呼哧”直喘气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脸色都变了。大伙围拢过来,赶紧叫他更换衣服,好好休息。

    单说闹海云龙胡小记,等他蹦到水里,迎面正好碰上这怪鱼,他举起劈水电光刀就剁。这一下,正砍在怪鱼的上嘴唇,“嘣”的一声,好像砍在胶皮上,把刀弹起老高,没砍动。胡小记这才明白,怪不得邵环杰吃力呢!这东西刀枪不入啊,要知这样,我把徐良的大环刀借来。这一刀把怪鱼疼得够呛,只见它大嘴一张,尾巴一搅,整个碧水寒潭的水面又升起来了。一人一兽斗了很长一段时间,胡小记就挺不住了。胡小记一看:算了,我见好就收,换别人吧。他身子一转个儿,踩水就往回走。但是,他可没有邵环杰那两下子,想走,能那么容易?这怪鱼把嘴一张,往回一吸,他就觉得身子被抽回去了,紧使劲、忙使劲也晚了,整个下半截被吸到鱼嘴里,这怪鱼的大嘴一闭,“咔嚓”一声,胡小记腿断两截。刹那间,碧水寒潭冒出一股红水来,胡小记的上半身往上一冒,然后又沉入水底,被这怪鱼给吞了进去。

    老少英雄看得非常清楚,蒋平“哎哟”一声,摔倒在山坡上,“孩子,你死的太惨了!”蒋平这一哭,在场的人无不落泪。邵环杰哭得更凶,心想:他要不是为了救我能死么?邵环杰把眼泪一擦,“四叔,我还下去!我非给我徒弟报仇不可。”“呆着吧,你下去也白给呀。好啦,都别难过,这就是战场,死人受伤不奇怪。行了,我先不哭。”蒋平把眼泪擦了擦,继续向大伙儿说:“你们看见没有?这战场特殊,没把握的可别报名,不行的话咱们认输,有没有敢下去的?”

    大家都把头低下了。这里成了名的剑客不少:西洋剑客夏玉奇、展翅腾空臂摩天纪华成、一朵红云飞莲道人纪华文、神手大圣夜渡灵光纪三爷、丁震老剑客,还包括徐良、欧阳春等等哪个没能耐呀?但到水里就有劲使不出来。这些人一低头,别人谁敢言语?蒋平一看大伙儿都不吭声了,唉叹道:“好啦,这阵算咱输,行不行?咱们赢三阵输一阵也合得来,现在我就宣布。”

    那位说蒋平怎么不下去?蒋平下去也白给,翻江鼠不假,那是年轻时候,现在蒋四爷奔六十岁的人了,他下去也翻不了江,还得做了鱼食。

    正在这时,就听山坡上有人高喊:“哎——慢着,我来了。”这嗓子是童子音,声音清亮,借着水音传出很远,在场的人听得非常真切。蒋四爷停身站住,往山上一瞅,就见喊话人一边说着,一边撒脚如飞地往这边跑,“我来了,交给我吧!”眨眼间,这人来到众英雄面前。大伙儿一看,是个年轻的娃娃,不超过二十岁,身高不满五尺,模样可太惨了:光头顶、尖下颏,窄天灵盖儿窄脑门儿,小黄眼珠子、鹰钩鼻、菱角嘴,多少有那么六七根黄胡子,锥子把儿的耳朵。头上戴着一字马尾过梁透风巾,身穿一件短靠,寸排骨头纽,勒十字袢,大带煞腰,蹲裆滚裤,抓地虎的快靴,打着半截鱼麟裹腿。只见他将大衣脱掉,卷了卷背在身后,身挎百宝囊,腰系包裹,手中提了一件特殊的兵刃,叫三环套月避水圈。别看来人个儿矮,但是透着精神。大伙儿一看,乐了。这人好像和蒋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,就是岁数上有差别。他来到人群中,东瞅西看,一直到了蒋四爷跟前,打量了半天,问道:“叔叔,一向可好?我给叔叔叩头了。”说着,趴地下“噔噔噔”磕了三个响头。蒋平认出来了:“啊,孩子,如果我没认错的话,你是蒋昭蒋小义?”“叔叔,您算说对了,我是您侄儿蒋昭,我找您来了。”“哎哟,孩子,你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?你爹挺好吗?”“叔叔,我爹要归位了,我就为这事儿找您来的。”“怎么,他有病了?”“病倒没有,让人家关进死牢,要掉脑袋了。”蒋四爷听完,腿一软坐到了地上,心里像油煎一样。现在正是十阵赌输赢的关键时刻,而哥哥又不知犯了什么罪,要掉脑袋,这可怎么办?四爷对蒋昭说:“孩子,别哭,咱爷俩这不是见面了吗?你把经过简单说说,我心里有个底,想方设法好救你爹。”“好吧。”

    蒋昭蒋小义是蒋平的亲侄子,前边咱说过,蒋四爷是哥俩,大哥叫蒋顺,他叫蒋平,自幼父母双亡,家里相当清苦,没办法,哥俩各投师父,各奔生路,蒋平从扬州讨饭到金陵,又从金陵来到云南,路过三老庄,被云南三老发现。这三老是谁呢?大爷是古来稀左九耳,二爷梅花千朵苍九公,三爷闹海老龙神苗九西。这苗三爷发现蒋平是块料,把他收为徒弟,带回云南三老庄学艺,不然的话蒋平的水性怎么那么好?那是受过专门训练,是闹海老龙神苗三爷亲自教出来的。此后蒋平闯荡江湖,在陷空岛武艺超群,一举成名,后来又跟了包大人到开封府当差到现在。他哥哥蒋顺也遇上名师了,是九头狮子甘豹,甘老侠客。他把蒋顺收下,传授武艺,故此蒋大爷也学得一手惊人本领。满徒之后,回到家乡扬州,开了一座镇远镖局,当了镖师。蒋平曾给他写信,想让他来开封府同自己一块儿做事,但蒋顺不乐意当官,认为当官不自在,自在不当官,就婉言谢绝了。有时哥俩通口信儿,因为彼此事太忙,也就多年没见面了。蒋小义就是大爷的独生子,大爷对他爱如珍宝。您别看这小孩儿不大,但他受过高人的传授,名人的指点,就说他手中的三环套月避水圈,就是稀世珍宝。此外,他绝艺在身,比蒋顺强得多了,这回来找他叔叔,正遇上这儿十阵赌输赢,所以他要在碧水寒潭大显绝艺,威震阎王寨——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30 07:51:33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23回 父疼子相依为命 妻害夫骨肉离分    蒋小义见了他叔叔翻江鼠蒋平,一见面就哭,说他爹被定成死罪,投入死牢了,求蒋平设法救他爹。那么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?

    这事还得从蒋顺蒋大爷说起。蒋顺在扬州开了镖局,有了这么个好孩子蒋昭蒋小义。不幸的是,孩子六岁那年,妻子因病故去。那时,蒋大爷三十多岁,中年丧妻是一件最痛苦的事。但凭他,既有身份又有钱,再娶个媳妇续个弦,是不费劲的,保媒的人很多,但都被蒋大爷婉言谢绝了。蒋顺非常疼孩子,他知道有后娘就有后爹,娶个媳妇对孩子不好,对不起亡妻,也对不起儿子,所以宁愿光棍儿一人。就这样,把蒋昭抚养到八岁。蒋昭天生聪明,长得非常像他叔叔,跟蒋顺倒不一样。蒋大爷是大个儿,四方大脸,面如姜黄,很拿得出去,可他儿子却尖嘴猴腮。蒋大爷想:我年轻时学过武艺,孩子他叔叔也绝艺在身,这孩子不能给耽误了,得找个名师。找谁呢?他想起一个人,这人绰号霹雳狂风水上浮舟,名叫诸葛原英,在北岳恒山出家,是栖霞岭碧云观的观主。当初跟师父九头狮子甘豹学能耐时,他跟道爷也见过面,他是世外的高人,水性非常好。蒋顺发现蒋昭从小就爱水,心想:不如把孩子送到北岳恒山,万一老人家恩准,我这孩子福份可不浅呢!

    蒋大爷打定主意,镖局也不开了,准备送儿了去深造。这些年的苦干,大爷手头也有些积蓄,在扬州北关里还有一所漂亮的庄宅。他把家交给家人看管,带足了川资路费,就带着儿子起身了,直奔北岳恒山。

    到了栖霞岭碧云观,真巧,霹雳狂风水上浮舟诸葛道爷正在庙里,一看蒋顺来了,非常高兴,置酒款待。他问蒋顺:“你怎么到这儿来了?是游山逛景,还是专门有事?”蒋顺一听“扑通”跪下:“老前辈,我求您来了。我有个儿子,蒋昭蒋小义,我想让他拜在您的台前,求您教给他能耐。”诸葛道爷一听,左右为难,心想自己的身份太高了,成了名的剑侠徒弟之中都有七八十岁的,徒孙有的也成了侠客,自己怎么还能收徒弟呢?因此道爷连连摆手,说什么也不答应。蒋顺说:“老前辈,我可就是冲您来的,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名啊?要说给他找个老师,那不费劲儿,但是我都不中意,就看中您老人家了,您要不答应,我就跪这儿不起来。”

    这一来,弄得诸葛道爷实在没办法,才点头答应说:“你把孩子叫进来,我看看。”

    蒋顺欢欢喜喜地把蒋昭领进来,“快给道爷叩头。”“给道爷叩头了。”

    诸葛原英把蒋昭拉起来,一看他的面,大喜。“你多大了?”“八岁。”“哦,你爹让你跟我学武艺,你愿意吗?”“愿意,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。”“你要学武艺可不能回家呀,你想家不?”“不想。多会儿学好,多会儿再回家。”“好孩子。”几句话,一瞅这孩子说话干脆利索,也透着聪明,诸葛道爷就收下了。并对蒋顺说:“我先教他三年,如有出息,咱们再商量;要是一般,我就把他送回去。”这样,蒋大爷才离开北岳返回家中。

    单说诸葛道爷把庙上的事全安排好了,抽出时间就教给徒儿武艺。这一教,道爷大吃一惊,这孩子太聪明了,你教他一样,他能变化出三样来,而且教一遍就会,这样的徒弟谁不喜欢呀!故此,道爷也来了兴致,爷儿俩-着膀子共同使劲儿,一练就是三年。

    三年以后,蒋昭的功夫可了不得了,学会了刀,枪、棍、棒,各种拳脚,把道爷身上的绝艺学了十分之二。诸葛道爷有点舍不得让他走:这孩子前途无量,中途而废实在可惜。因此,派了个老道,拿上自己一封信,去找蒋大爷,意思想延长时间。蒋顺当然高兴,亲自又来到北岳看儿子、见老师,送来不少礼物,又续了三年。

    这三年学完了,蒋昭的功夫又大有长进。诸葛原英心中突然一动,有了新的想法,何不让蒋昭做自己的继承人?如果将来他能顶门立户,我这门中武艺就不会绝了。这孩子太有出息了,他现在的功夫,就有剑侠的本领。因此,又延长了五年。前后加起来学艺十一年。

    蒋昭到了十九岁,功夫学成,走高楼越大厦如走平地,横跳江河竖跳海,万丈高楼脚下踩,软硬功夫、各种掌法无一不精。尤其使诸葛道爷满意的,就是蒋昭水里的功夫。诸葛道爷把水里的绝艺全教给他了。为了传艺,道爷带着蒋昭走遍名川大海,有时一住就半年,这才使蒋昭一举成名。可现在他快二十了,再学还没个完,学无止境啊!

    有一天老头儿把蒋昭叫到跟前:“孩子,你一晃到山上已十一载了,人的一生有几个十一载呢?你也不能光学,应当闯荡江湖,学学经验,长点知识;另外,你爹也是四十开外的人了,身边也需要个人侍奉,尤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,因此,为师打定主意命你下山。”蒋昭一听,“扑通”一声跪下了,“师父,是不是徒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,惹您老人家生气,您不乐意教我了?”“唉!此言差矣,你不对,我就照直说了,何必打发你走呢?方才我说的都是真的,如果你我师徒有缘分,数载之后,你还可以二次上山。为师我要活着的话,我还可以教你嘛!”

    蒋昭一听师父主意已定,也不便多说,就准备走了。师父针对他的个头,他的武艺,求名人给他打造了一把特殊的兵刃,叫三环套月避水圈。这玩艺儿,水旱两路都可以使用。圈就像哪吒拿的乾坤圈,一面有扶手,两面都是刃,但他的是三圈,手抓在当中,三面都有刃子。在手的两边,还有两个尖子,尖子里装着弹簧,能伸能缩,绷簧就在大拇指上扣着,如果用的话,一摁绷簧,两边的尖子就像宝剑一样,能伸长一尺八。这东西小巧玲珑,最适合蒋昭使用。

    道爷把兵刃拿出来,说:“给徒弟你做个纪念吧!”又亲自把他送下北岳,师徒洒泪而别。

    蒋昭学能耐的时候,杂念不太多,有时候想他爹,可是功夫练久了也就忘了,整个心都扑上去了,这一下山,他就想:我爹怎么样了?这五年当中就来看了我一趟,虽然书信没断,但毕竟没看着呀!他恨不得背生双翅,一步飞到家里。路上没敢耽误,白天找个地方睡会儿,晚上施展陆地飞腾法,倍道而行,很快就到了扬州。

    他还记得家门,进了北关里一拐弯儿,紧把着街头一家就是。等到了门前,他大吃一惊,大门上面封着十字花的封批,有扬州府的大印,锁头锁着。“嗯?”蒋昭倒吸了一口冷气,退了几步仔细看看,为什么官府把我家给封了?我爹哪儿去了?搬家了?又一想,我打听打听吧!

    对着他家不远,在路口有个茶馆,蒋昭进了茶馆,要了壶水。他一看,这茶博士是四十多岁的人,刚把水给端上来,蒋昭一抱拳:“老伯,您贵姓?”“啊,免贵,姓赵。”“赵老伯,您是本地人吗?”“是啊,我就是扬州土生土长的。”“哦,老伯,我跟您打听点儿事行吗?”“说吧,凡是我知道的。”“出了您这茶馆斜对门儿那家姓蒋,对不对?”“啊,对呀,老蒋家,蒋大官人的府地。”蒋昭一听,行,有门儿。“那么请问,他们家怎么被封了呢?他们家的人都哪儿去了?本宅的主人现在干什么呢?”

    老头儿不听便罢,闻听此言,看了看蒋昭,又往左右瞅瞅,两旁喝水的人不多。这老头儿把头晃了晃,唉了一声,“年轻人,你问这个干什么?快喝水,喝完了,该办事你就办事,少说闲话。”这一来蒋昭更担心了,“老伯,这事我非问不可,因为跟我有直接关系,您得告诉我,我不白打听。”蒋昭说完掏出五两银子,往桌子上一放,这是老师给他的路费。“您买包茶叶、买双鞋吧,略表我的心意。”这老头儿一看,这小孩儿挺诚挚,而且给自己这么多银子,不能不说了。“年轻人,这么吧,你跟我到里屋,这儿人多嘴杂,说话不便。”“哎、哎。”蒋昭站起来,跟着老头儿进了里屋。

    这老头儿是单身汉,在里屋住着。屋虽小,倒也肃静。门一关,他让蒋昭坐到床上,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下,靠近蒋昭,“年轻人,我告诉你吧,蒋大爷摊了官司了。”“哦,为什么?”“唉,全城都轰动了。说这蒋大爷是个江洋大盗、海上飞贼,身上有六条人命啊。前些时,东关里义顺河当铺被人抢了,杀死好几口子,据说就是蒋顺一伙所为,官府发下飞签火票把他逮捕,投入死牢已经一个月了,家也被封了。听说,只要刑部的批文回来,就要处斩哪!现在,扬州城无人不晓,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事儿呢!官府声言,还要找余党,说蒋顺是个贼头,下边有不少爪牙,要不我怎么不让你打听呢!万一叫官府的人听见,再怀疑上你,沾上就是一溜皮呀。年轻人,听明白没有?”

    “这个?”蒋昭一听,脑瓜儿“嗡”了一声,心说:这是胡说八道!我爹是奉公守法、安善的良民哪!他胆小怕事,犯法的不做,犯歹的不吃,这一生中尽受罪了,他怎么能是江洋大盗呢?怎么能去抢人家当铺呢?看来这里边必有隐情啊。蒋昭一着急,眼泪掉下来了。老头儿纳闷儿,“小伙子,你哭什么?”“唉,老伯呀,实不相瞒,我就是老蒋家的人啊,我叫蒋昭蒋小义,蒋顺是我爹。”“是吗?哎哟,我可真认不出来了,不是说你学艺去了吗?”“不错,我这是学满期了,回家看我爹来了。”“蒋少爷,你快走,我不是吓唬你,我听官府说,还要抓你哪!赶紧离开扬州,你要再呆下去,凶多吉少啊!”“好吧!”蒋昭再三谢过,离开老赵头家来到街上。他越想越憋气,心想:我得砸监反狱把我爹救出来,问问究竟怎么回事。他找了个没人的小店住下了。

    到了晚上,他周身上下收拾干净,背上三环套月避水圈,斜挎百宝囊,赶奔大牢。但找了一晚上,也没找着地方。天快亮了,蒋昭一琢磨:不行,我做事太马虎了,我师父经常说我有点毛躁,应当成熟一些,我又犯这个毛病了,知己知彼,百战百胜,我得心里有数才行,应先去探监,见见我爹。

    第二天,他到估衣铺买了一套新衣服,然后又买了点心,去打听大牢的地址,有人指给他大牢在魁星楼以西。等走到牢门口一看,戒备森严,门口有四个值班的在老虎凳上坐着,一个个横眉怒目,老百姓都不敢从门前走。蒋昭来到门前,冲这四个人一抱拳:“唉,几位,辛苦辛苦,我这厢有礼了。”其中有个当头儿的,瞪着三角眼一瞅,见蒋昭拎着大包,挎着竹篮子,里边装着吃喝,便把嘴一撇,“你干什么?有什么事吗?”“您辛苦了,我想看望一个人。”“看人?谁呀?”“此人姓蒋,叫蒋顺,当初在扬州开镖局子的。”“啊,你是他什么人?”“我是他一个徒弟,来看望我师父,听说他摊了官司。”“你是他徒弟?你知道他是什么罪吗?”“我不知呀,我是刚来的。”“哎呀,他是坐地分赃的贼头啊,几条人命在他身上背着呢!任何人也不能见,走,走吧!”蒋昭明白,官府里都这套词儿,把事情说得非常严重,借口好勒你的脖子。他心里有气,没办法,拿出十两银子往他面前一亮,“我说这位,您行个方便,我就看一眼,说两句话就行。这儿有十两银子奉献,您看怎么样?”在那年头十两银子是相当可观哪!这小子把银子接过来,和那几个一商量,“行吧!哎,就这么着啊,叫官儿知道可不答应,你见一面说几句话,快点进去,快点出来。”。“哎,好,好。”

    蒋昭蒋小义长这么大,没进过这种地方,一进监牢不由得一皱眉,这里潮湿阴暗,有一股说不出的臭味儿直刺鼻孔,小英雄热泪滚滚,心想:爹爹,你受的这是什么罪呀!您究竟犯了什么法,我一定要追问明白。牢头在前面引路,他在后边跟着,来到尽里头。那狱卒用手一指,“就是这个号,你看看吧。”蒋昭紧走几步,手扶着铁栅栏,往里观看。因为刚从外边进来,什么也看不清,等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辨清楚了。就见靠墙角有一堆草,旁边有个木头橛子,此外还有个马桶。在稻草上倒着一个人,蒋昭仔细一看,正是爹爹蒋顺。就见蒋大爷蓬头垢面,颧骨突出,两腮深陷,衣服褴褛,透出斑斑血迹,带着三大件的刑具,跟当初真是判若两人。蒋昭一看,不禁悲伤起来:“爹爹,老人家,您看谁来了?”

    牢房的静寂被蒋昭的哭声打破。蒋顺正倒在稻草上胡思乱想,他非常想念儿子,恨不能生双翅飞到儿子面前,在临死之前,爷俩能见上一面,说句贴心话,死也闭眼了。正在这时,听着撕裂肺腑的声音,蒋大爷睁眼一看,铁栅栏外站着个人:“你,你是谁?”他问。“爹,我不是您儿蒋昭吗?”“是吗?”随着“哗啦啦”的铁链子声,蒋大爷从墙边站了起来,噔噔噔紧抢几步,来到铁栅栏前,把蒋昭的双手抓住,仔细一看,儿子已变了模样,长大成人了。看着儿子,老头子心中刀搅一般,不由得热泪滚滚。“儿子啊,莫非在梦中不成?”“爹爹,光天化日,乾坤朗朗,怎说在梦中?这不是做梦,这是真事。”“我的儿……”蒋大爷说不下去了,蒋昭也哭,可哭着哭着回头一看,那牢头在身边站着,多这么个人说话不方便。蒋昭强忍悲痛从兜囊中又拿出五两银子来,递给狱卒,“老兄,求个方便吧。”狱卒明白这是什么意思,他们吃惯了这碗饭,就知道会见者跟犯人有知心话要谈。这狱卒把钱接过来一笑,“不过,长话短说,越快越好啊!”“好,好,一会儿就完。”

    这狱卒转身走了。蒋昭看看身边无人,把眼泪擦了擦,“爹爹。您先别难过,您快把事情的真相对儿说清楚,您摊了什么官司?我好做到心里有数,救您出去。”蒋大爷听完,迟疑半晌,唉声道:“唉,孩子。爹对不起你呀!”这一句话把蒋昭说糊涂了,“爹爹,您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事?我是儿子,您再不对也是我老子,有什么您就说吧!时间宝贵,越快越好。”“好吧,事到如今,我也不得不讲了。”

    前一年有人又来提媒,蒋顺的心被说动了。这媒人能说会道:俗话说“儿孙满堂,不如半路的夫妻”,您现在多难呀,外边有买卖。家里有杂事,里里外外全靠您一个人张罗,您不娶妻,是怕您家少爷受气,现在孩子已成年了,满了徒回来,就要娶妻生子或者分居另过,人家能顾得过来你么?剩下你一个孤老头儿半夜得个急病,身边连照料的人都没有,到那时您就后悔了,不如找一个如意的夫人给您料理家务,您就能放心地经营您的买卖,我看您就别犹豫了,再过几年,岁数大了,诸多不便哪!这叫机不可失,时不再来。这样一来把他说动了。不过他提了个条件,媳妇不管丑俊,人品要好,性情要温柔,保媒的答应了。

    在扬州北门里,有位陶家,老陶头儿有个姑娘,长得非常好,当初定过亲,没等招亲丈夫就死了,其实是个大姑娘,年纪比蒋大爷小十六岁。蒋大爷一听便说:“哎呀,小得太多了,恐怕不般配。”“不,大爷看您说的,小点算什么呢?再说,人家主动乐意,您还有什么说的?”后来,蒋大爷同意了。挑吉日、择良辰,夫妻完婚。

    过了门儿,老夫少妻倒也自有一番情趣。果然,陶氏人品端正,性情温柔,她首先提出来:咱家虽有钱,但不要又是丫鬟,又是婆子的,管吃管住拿工钱,那得多少钱啊!咱好日子要当穷日子过,我还年轻,家里这点事儿我全能料理,请老爷不要找别人了。蒋顺一听,从这一点看,陶氏就是个贤妻呀,俗话说:常将有日思无日,莫把无时当有时。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,看来陶氏颇有眼光。大爷听了妻子的话,家里只雇个看门的老郭头儿,活儿全由陶氏一个人料理。除此,陶氏对蒋大爷是相敬如宾,照顾得无微不至,半年后,蒋大爷便放心地到外边去做买卖,十天半月不着家,有时甚至一个多月,他对陶氏是万分相信。

    前些日子,蒋顺做了趟买卖,本来准备出去十天,但半道上出了点事,买卖吹了,便中途折回;另外,他心里也惦记着陶氏,急匆匆返回了扬州。到家已是点灯时分,他“啪啪啪”使劲地敲着门,里面没动静,他一想,大概是看门的老头儿睡着了,干脆,我越墙进去。他看看没人,双腿一用力,跳到院子中间,也没答理守门的老头儿,径直奔内宅。一边走,还一边吵吵:“夫人,没想到吧,我回来了。”哪知正走着,就听房内“扑通”一声,把他吓了一跳。好像发现一个人从屋里走出来,一眨眼又不见了。蒋大爷想:莫非自己眼花了?怎么又没人了!心里想着,脚没停便进屋了,却见陶氏衣服不整,发髻散乱,床上堆着被褥,桌子上放着酒壶酒杯。蒋大爷一惊:“嗯?”陶氏向来不喝酒,她怎么喝起酒来了!刚才是怎么回事?蒋大爷把包放下,往椅子上一坐,脸就沉下来了,“陶氏,方才谁出去了?”“老爷,瞧您说的,哪来的人啊,就我自己。”“不对吧,我明明看着眼前黑影一晃,眨眼就消失了,难道果真没人?”“哟,老爷,看您说的,除我之外,并无他人呀。”蒋顺一想,也没准儿我外出上了火,看错了,也应相信自己的妻子,所以,也就不追问了。但看见桌上的酒壶酒杯,又问:“你素日不喝酒,这是怎么回事?”“啊,老爷有所不知。每当您一出门,我就觉得苦闷,晚上睡不着觉,就借酒浇愁。虽然不会喝,但勉强喝两口,就迷迷糊糊睡着了,以解心头的烦闷,没有别的意思。”“哦,好吧,既然你愿意喝,往后我陪你喝。”蒋大爷没抓住什么真凭实据,也不好追问,这事就算过去了,可这天晚上,他们夫妻谁也没睡好,各自想着心事。蒋大爷心里很不痛快,本来不打算相信,甚至愿意自己看错了,但这事实就摆在眼前,一点错也没有,为什么陶氏一口否认呢?难道我们老蒋家要出现丢人现眼的事吗?

    过了两天,蒋大爷心生一计,对陶氏说:“夫人啊,把东西给我收拾一下,我还得出门。”“老爷,怎么刚回来又要走?”“是啊,上回的事留了个尾巴,还得去把它结束了,一完事,我就回来。”“那得多少天?”“不多,也就十天半月吧,衣服不用多带,够换洗就行。”蒋大爷把东西收拾好,嘱咐陶氏好好看家,就出了门。

    其实,这是蒋大爷的一计,他假装出了扬州,绕了半圈,从东门又回来了,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安下身来。到晚上他睡不着觉,心想:我回去看看,陶氏啊陶氏,你要背着我做不光彩的事,我岂能容饶,究竟那个黑影是谁,我非要查清不可。到了晚上,他换好了短衣襟,小打扮,带上匕首刀,离开小店,来到自己的家门口。这回他没砸门,从西墙跳入院内,蹑足潜踪赶奔内宅。

    这时二更已过,他发现房中灯光晃动,人影摇摇,侧耳一听,果然有男女说话的声音。大爷的心一翻,怕什么就有什么。但不知这奸夫是何人?蒋顺浑身抖做一团,他勉强控制着,来到窗台下,用舌尖点破窗棂纸,往屋里一看,一张八仙桌上,摆着酒壶酒盅,四碟菜。陶氏面对着窗户,描眉打鬓,擦粉戴花,跟往日大不相同,有个男人脸冲里,后背对着窗户,正跟妻子说话,模样看不清,但见穿绸裹缎,借着灯光闪闪发亮,蒋大爷本想听听是怎么回事,可人在火头上,就控制不住了,心说:好哇陶氏,你当面是人,暗中是鬼,你背着我做出如此下贱之事,岂能容饶啊!想到这儿,他热血沸腾,“刷”,把匕首刀拽出来,转身来到房门,“啪”一脚把门踹开,像猛虎一般闯入房中。那男人和陶氏同时发现了他,这男人二话没说,一转身,用脑袋把窗户撞开,一飘身到了院里,眨眼就不见了,等蒋顺追出来,早已踪影皆无。蒋顺知道,这人会点武功,不然怎么身法这么快呀?他一想,算了,没有家贼,引不来外鬼,我问他干什么,问问陶氏不就清楚了?他转身又回到屋里。那陶氏早已吓成一团,脸蜡黄。蒋大爷过去“啪啪”就是两个耳光,然后抓住她前襟的衣服,匕首刀直指她的咽喉:“陶氏,你给我说,这是怎么回事?说!不然的话,我就宰了你!”“老爷,老爷别杀我,我说,我说。”“说,那个男人是谁?你们俩什么关系?他姓什么、叫什么?你们什么时候勾在一起的?要说得有半字虚假,我把你大解八块。”“老爷,我说呀。”——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30 07:51:59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24回 赴寒潭蒋小义斩墨鱼 练硬功纪华成斗凶僧    陶氏被逼无奈,向丈夫诉说了真情。闹了半天,这个奸夫并非旁人,正是扬州节度使杨文善的儿子,叫杨芳,因为他排行老三,人们都叫他三公子。杨三这小子是专门寻花问柳,不干好事,他跟陶氏接触已经二年了,在陶氏还没成亲的时候两个人就不清楚。一听这事蒋大爷气坏了,真恨不得把陶氏杀了方解心中之恨,可蒋大爷挺明智,杀人就得偿命啊,尽管我有苦衷,但这也是违法的事;我要是把她休了,奸夫奸妇就更如意了。得了,我把你软禁在家里,叫你活受罪,多会儿我的气消了,我再把你赶出家门。就这样,他把陶氏猛揍了一顿,软禁在家中,自己也气得病了四十多天。

    这四十多天陶氏出不来了,可杨三怎么办呢?你要告他根本没法告。他爹是节度使,掌握生杀大权哪!就凭自己,告他儿子能告得了吗?一想,算了,就只当我吃个哑巴亏,接受教训吧。可没想到,那杨三自从跑了之后,回家也好几天没起来,别看他爹是节度使,这事做得也违法呀。过了些日子,这小子一想不行,我不把蒋顺除掉跟陶氏就很难再见面!他把这事跟他师爷一说,他这师爷也真损,给他出了个主意,给蒋大爷栽赃。前些日子,扬州城里有个当铺被匪徒洗劫一空,杀死六个人,现在抓住四个匪徒,还没有完全弄清楚。有两个被定成死罪押在官府衙门,案子还悬着。杨三的师爷让他到衙门走动走动,叫这两人把蒋顺咬住,就说蒋顺是他们的同伙,他家里就是窝赃的地方,只要能把蒋顺咬住,蒋顺就会被问成死罪,他一死陶氏不就归你了吗?杨三听后大喜,就以自己的身份走动扬州知府衙门,结果跟这狗官达成协议,他们几张嘴就把蒋顺给咬住了。

    这个知府姓何,他一盘算:我的上眼皮就是节度使,把节度使的儿子得罪了,我这乌纱帽还戴不戴了?这案子正好悬着,我乐得顺水推舟,讨好三公子,三公子一高兴给我美言几句,我也许还能升官呢!谁管那蒋顺冤不冤,屈不屈。晚上,他就把两个犯人提在二堂,又引供又逼供,逼着他们咬住蒋顺。这两个死囚一听,能开脱死罪,乐乐呵呵就答应了。编了一套瞎话是有鼻子有眼的。随后知府发下飞签火票,把蒋顺立拘锁逮,带上知府衙门,到堂上就问这案子。蒋顺一听就明白了,这是栽赃陷害呀!没有的事我死也不承认,当时就把这事给驳回了。知府便把两个死囚给提上来,当堂与蒋顺对质。这两个小子两张臭嘴就把蒋顺给咬住了,“大哥,砸那当铺不是你出的主意吗?杀那几个人不是你亲自动手的吗?现在我们被问成死罪,你逍遥自在于心何忍那。大哥,你承认吧,那些金银财宝不都在你家吗?”不仅如此,他们还栽赃,以检查蒋府为名,事先准备了一包赃物,拿出来,硬说是在蒋府搜出来的,这叫人证、物证俱全。

    蒋大爷喊冤叫屈,受的那个罪就别提了,受了一个多月的折磨,最后蒋大爷实在挺不过刑,就屈打成招,被定成江洋大盗、窝主、有六条人命,问成死罪,知府上报节度使衙门马上往上行文报刑部,刑部一批下来就处死。

    蒋顺哭着把经过讲述了一遍,“孩子,你爹冤沉海底,我浑身是嘴难以分辩,你看怎么办?”蒋昭一听,拽出三环套月避水圈,“爹,反了,这年头他不讲理,咱就造反,待孩儿砸监反狱把您救出来,先杀赃官,后杀狗子,再杀淫妇,咱爷俩远走他乡。”蒋大爷一听,隔着铁栅栏把儿子拽住了,“孩子,你说的是什么话,你就是浑身是铁能打几颗钉?你要真是我的儿子,就听我说。还有一个办法,如果这个办法行不通就完了。”蒋昭火气压住,问他爹有什么主意。“孩子,你叔叔在东京汴梁开封府,谁不知道大五义的蒋平,你赶紧起身奔东京找你叔叔,让他禀明包青天,或许还能救我。”蒋小义一听,爹说得对,怎么把我叔叔给忘了。“爹,我就怕这一去您眼前没人,一旦刑部衙门的批文回来不就坏了吗?”“不能,据我所知,官府对任何事情都拖拉,呈文刚递上去,恐怕秋天官府的批文才能回来,你现在起身,时间还来得及,要越快越好。除此之外,别无选择。”“爹,您就放心吧,现在我就走,几天后就到东京,很快您就能获释。”爷俩又说了几句,那狱卒沉不住气了,“哎哎,我说少爷,您怎么说起来没完没了,多长时间了?快走吧!”蒋昭洒泪跟爹爹告别。他对狱卒说:“我说官长,反正我爹也是定成死罪了,你对我爹好生照看,我绝不亏待你。我回去拿一部分钱来,一半侍候我爹,一半您留着受用。”说完回到店房从书包里边把钱拿出来,到了监牢,一半给狱卒,一半给他爹留下买东西吃,安排好了他连夜起身,赶奔东京。

    路上无话。等到了开封府,一打听蒋平,不在,都跟着颜大人查办大同府去了。蒋昭一听,真好像万丈高楼一脚蹬空啊。除了他叔叔之外,开封府的人他都不认识,蒋昭一想,干脆,我连夜赶奔大同府。于是他马不停蹄地又到了大同,到公馆一问,又扑空了,蒋平领人到阎王寨,赴英雄盛会去了。他打听了路线又赶奔阎王寨,他没来过这地方,几座关口都过不去。蒋昭急了,干脆爬山,凭这些年跟我师父学的能耐,这能难得住我么?他就左一山、右一岭地翻开山了。爬来爬去爬到一座大山上,往下一看,下边是一潭水,山坡上站着不少人,他们的声音都往上传,听的很清,原来这儿在比武呢!他一想我叔叔肯定在人群之中,就不顾一切地冲下山坡。

    正是蒋平众人。爷儿俩一见面,蒋昭往下一跪,泣不成声,把经过诉说了一遍,蒋平气得直跺脚,这怎么办?救我大哥是紧要的,可十阵赌输赢也到了关键时刻,离不开呀!四爷跟徐良商量:“良子,你看这事怎么办?”徐良一听人命关天,救人如救火,如果耽误了,恐怕会出事,就说:“四叔,我看这么办吧,这里的事你就不要管了,马上起身赶奔开封府,禀明包相爷,去料理我蒋大爷的事情,这比武的事情就交给我们。”“孩子,这不妥吧,我是奉大人的堂令率人来参加英雄会的,半路为了我家的私事去了,将来我怎么交待?”“那您看怎么办呢?”“孩子,这么办吧,有命没命,凭天而定了。十阵赌输赢眼看快结束了,今天晚上我就起身,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。孩子,千斤重担你替叔叔挑着。”徐良点头。蒋平把这意思跟蒋昭蒋小义也说了,蒋昭点头答应,又问这武是怎么比法,这时候,碧水寒潭的水“哗——”又涨起来,三起三落,水中那条鱼翻上翻下,四爷用手一指,“孩子,看见没有?就是这东西。这是第四阵赌输赢,把咱都难住了,你要是不来,我们就承认这阵败了。”蒋昭点点头,“叔叔,你知道这玩艺儿是什么吗?我上北岳跟我老师学艺的时候,他给我一本书,这书上全是各种动物,也有水里的东西,在第七页上就有这玩艺儿,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它叫墨鱼,它周身上下是黑的,因此而得名。其性十分凶猛和残忍。它的皮可是好东西,我老师跟我讲过,如果一个人用墨鱼皮做一套衣服那是善避刀枪,这是一种非常珍奇的水里动物啊。叔叔,既然赶上了,我下去!”“孩子,你行么?”“我这些年,尽跟我师父学这个了,您就放心吧,这阵我包下了。”就见蒋昭把包裹解下来,换好水师衣靠,手中提着三环套月避水圈就要下去,但又扭过头来对他叔叔说:“我刚来,对这里都不太熟悉,我下去倒行,可我得借一件宝家伙,我的兵刃不好使唤,这条墨鱼刀枪不入,非得宝家伙才行,您看看谁有?”徐良在旁毫不犹豫就把青龙剑摘下来了,“小兄弟,你看看这把宝剑怎么样?”蒋昭把宝剑拽出来,“唰唰唰”就是三道闪电,那个亮就甭提了。蒋昭点点头,“真宝物也。行了,您先借我一用,待我斩了墨鱼之后,原物奉还。”蒋昭真要下水了,蒋平的眼泪就吧嗒嗒掉下来了:“孩子,我们哥俩可就守着你一个人啊,你千万要当心,你爹的官司还没了,你要是再喂了墨鱼,咱们老蒋家可就是缺了八辈子的德了。”“叔叔,您放心,您别看我对我爹的官司没办法,但对付这墨鱼,真如探囊取物也!”说着他背好避水圈,手提青龙剑,顺绳而下。

    那边,朱亮、三世陈抟陈东坡、金镖侠林玉、天德王黄伦以及请来的这些人都在远处看着。他们纳闷儿,来了个小崽子,何必如此兴师动众,还说什么呢,干脆认输得了。飞剑仙朱亮刚想过去打听,就见来人顺绳而下,直奔碧水寒潭。“哦!”朱亮明白了,这是来了帮忙的了,这有什么用呀,无非让这头怪鱼多吃点东西罢了,再看场热闹吧!

    说话间,就见蒋昭蒋小义顺绳子来到水面,一松手,头朝下,脚朝上,一溜水线,踪迹不见了。人们知道,这可是到了关键时候了,如果蒋昭蒋小义出了危险,那么这第四阵是彻底的认输,再没有别的办法了。蒋平头上一个劲地冒冷汗,连气都喘不过来了,两个小圆眼睛紧盯着碧水寒潭。时间不大,就见碧水寒潭又开锅了,“哗——哗——哗——”水面涨起七八尺高,那条墨鱼一露头,紧跟着尾巴一搅又沉下去了。时间不大,蒋昭的身子探出来了,换了一口气又沉下水去,一人一兽就在水中斗开了。咱们单说蒋昭,他怀着两种心情:一是要速战,十战赌输赢赶快结束,熬过今天好去救我爹;另外呢,他也想替老蒋家壮壮门面。学艺十一年,这是头一次临大阵,如果我栽了跟头,对我叔叔、我爹,乃至我师父都脸上无光,所以他是竭尽全力。这墨鱼发现有人下来,倍加猖狂,张开血盆大口直奔蒋昭而来。蒋昭一看,我得冒点险,远了够不着,靠近它才好下家伙。打定主意后他也没使劲,这鱼一吸,正好把他吸到嘴里来了,这可是紧要关头,稍微慢一点就进肚了。就在这一刹那,蒋昭蒋小义拽出三环套月避水圈,大拇指一摁绷簧,“咔嘣”这兵刃两边就长出两只尖刀来。两个刀尖正好把墨鱼嘴给支住了,上边的尖顶上牙膛,下边的尖顶下牙膛,“咔嚓”,墨鱼一咬正好给扎上了,这可把墨鱼疼极了,“哗——”摇头摆尾一搅水,碧水寒潭就又开锅了。蒋昭一只手握住三环套月避水圈,另一手“唰”地拽出了青龙宝剑,照墨鱼的下牙膛就是一剑,扎进去往里一伸,又一伸。这墨鱼还挺禁扎,连扎了六剑也没死。蒋昭在墨鱼嘴里练开了宝剑。这墨鱼被蒋昭扎得血肉模糊,终于筋疲力尽,被蒋昭蒋小义一宝剑刺穿咽喉,就再也不动了。蒋昭把三环套月避水圈抽出来,双脚踩水一使劲,露出水面半截身子来,定睛观看,墨鱼浮出水面不动了。他过去挥动青龙剑把墨鱼劈为四瓣,拣肋下最好最柔软的皮子割下来几块,卷好往胳膊底下一夹,这才赶奔水边,顺绳来到岸上。

    岸上的人乐得都要发疯了,把蒋昭蒋小义抱起来抛向空中,“哎哟,你的能耐太大了,可给我们露了脸了。”蒋小义落地之后,把墨鱼皮往地上一放,“叔叔,您看看,这玩艺儿就可以做墨鱼甲,咱爷儿俩见面我没别的送的,您留下找个匠人做套衣服穿吧,也略表侄儿的孝心。”

    飞剑仙朱亮一看开封府连胜了四阵,沉不住气了,心想:这十阵赌输赢六阵就决出高低,我们连败了四阵,现在还有二阵,再输了怎么办?这么大的一座阎王寨,这么多年的心血,到那时就付诸东流了。他手握五金的拐杖,想跳过去拼命,但有言在先,得挨盘往下比,不准私打斗殴,所以他又把火压下去了,迈步来到蒋平面前,假装赔笑:“哈哈哈,四爷恭喜恭喜,开封府真有两下子,我算服了。请问刚才这位下碧水寒潭斩墨鱼献绝艺的是你什么人?”蒋平觉得挺自豪的,“啊,是我的侄儿。”“哦,蒋氏门中有此后起之秀,真是可喜可贺,叫什么名字?”“叫蒋昭蒋小义。”“哦,好。”朱亮仔细看看蒋昭,心说:小崽子,你坏了我的大事,我岂能容饶!我记住你的模样,日后算账。说话间朱亮当众宣布阎王寨败了四阵,请大家回归彩台继续进行第五阵。

    往回走的时候,开封府的人兴高采烈,阎王寨的人是垂头丧气。等回到彩台,大家归座休息了片刻,飞剑仙朱亮一伸手把小旗亮出来了,摇三摇晃三晃,传下命令开始第五阵。

    就见西彩台上站起一个出家的和尚,就好像庙里的弥勒佛,平顶身高不到九尺,粗细也得八尺。圆乎乎的脑袋,两个肉墩墩的耳朵,垂在肩头,肉包子眼睛斗鸡眉,大塌鼻子,微微带点撅撅的嘴,彤红的嘴唇,满嘴的黄牙,耳朵上带着烧饼大的金环,光脑袋受着戒,看样子有七十来岁。他穿着极薄的灰布僧衣,一走三颤地来到朱亮面前,耳语道:“老剑客,你放心,这第五阵是我的事,不是吹大话,这阵是准赢不输。”朱亮频频点头,“老罗汉,我可把希望寄托在您身上了,您要多加谨慎。”“阿弥陀佛。老剑客你就放心吧。”大和尚说完走下彩台,来到梅花圈。

    就见大和尚双掌合十,向周围转了一圈,“阿弥陀佛,诸位,这第五阵是贫僧我的事,贫僧先来个自我介绍,我乃昆仑山小西天三十三层天外天,卧佛寺的方丈,人送绰号卧佛昆仑僧,这一次蒙朱老剑客和金镖侠相约,来赴英雄盛会,贫僧非常高兴。最高兴的是,这第五阵安排到贫僧身上,以前那四阵我全看见了,精彩而又紧张,不管谁输谁赢,武艺都达到了炉火纯青,使老僧大开眼界,我可不敢说有那么大的能耐,无非略献小技,求众位赏脸。”

    这卧佛僧说完把手放下,“开封府的各路英雄,今天可得捧捧场,我主要是跟你们比武,贫僧这两下子一般,大家先看看我的掌法。来人那,准备。”

    就见几个小和尚用车拉来六七块大青石,这青石,大块的能有六尺见方,小块的也有二尺见方。再看昆仑僧一伸手挑了块二尺见方的,抡起来对大伙儿说:“诸位,这块青石的分量不算重,有六七百斤吧,我练一手大伙看看,如果能有人练到我这样,我认输,这第五阵你们算赢了。”说完了,两手一翻,就把石头扔在空中,然后用肩膀接,“啪”,肩膀一动,石头又弹起来了,这石头又往下一落,他使了个浪子踢球,脚往后踹。“啪”一声又把石头弹起来了,等石头往下落的时候,他用膝盖接,一起一落,就见这和尚满脸带笑,轻松自如,玩儿开花样了。

    两旁的人一看无不惊骇。这石头六七百斤,到了昆仑僧手里,就像个球似的,人家不费吹灰之力,在这儿踢毽子,练皮球。最后石头落下来的时候,就见昆仑僧把脖子一挺用秃脑袋往上一接,“开!”“啪!”,石头飞落到秃脑袋上,脑袋没事,把石头崩碎成四块。

    “好啊!”人们一片喝彩之声,大和尚练完了,冲开封府这边一笑,“各位,大家见笑了,我请一位来陪着我练一练,哪一位来?”蒋平看完问左右:“诸位,人家可是使的硬功啊,哪位觉得硬功可以就出场,哪一位?”说话间站起一个人,年迈苍苍,银须飘摆。“四爷,我看这阵轮到老朽我了,我上去照料照料。”众人一看,说话的正是塞北三绝的头一位,展翅腾空臂摩天纪华成。老头儿想十阵赌输赢,反正早晚我得来一阵,为开封府的人办点事,也不枉人家聘我一回。他一看这第五阵很适合自己,因为他就喜欢练硬功。蒋平点点头。再看纪华成稳稳当当走下东彩台,来到梅花圈,冲着昆仑僧一抱拳,“老罗汉请了,老朽有礼了。”昆仑僧一看来了个老头儿,个头不算高,但是非常精神,两只眼睛很亮,大秃脑门子,后脑勺还剩下几十根头发,像银丝似的,拢到一块儿梳成小鬏,用红头绳系着。身穿土黄色的袍子是又长又大,半截的白布高桩袜子,蹬着一双千层底踢死牛豆包大洒鞋,一说话声音非常洪亮。昆仑僧不认识他,“请问老人家尊姓大名?”“哎哟,我是山沟里的人,哪来的什么大名啊。幼年爱武术,蹬高跳远的,乡亲们疼我,给我送个绰号展翅腾空臂摩天,我姓纪叫纪华成。”“啊?”大和尚吃了一惊,纪老剑客的名望可不小啊,昆仑僧远在甘肃都听过。“哦,他就是塞北三绝的头一位,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,我可要多加谨慎。”想罢老和尚一乐:“老先生,久闻大名,如雷贯耳,今日得见,三生有幸,看来贫僧不虚此行啊。老剑客,怎么,你也喜欢练练硬功?”“不错。我从小就喜欢砸砖击石,没少练,但是比起老罗汉来差远了,咱们今儿个试试,我也挑块石头按您那个方法练一练。”“请!”大和尚往旁边一退。纪华成心说:你挑的是二尺见方的,分量在六七百斤,我得挑个大的。老人家把长大的衣襟一提,插在腰带上,把两个袖子卷了卷,然后迈步来到石头堆前,看那大块的,三尺见方,有八九百斤,老头儿一哈腰抱起一块来像抱孩子似的。“昆仑僧,我练这块你看怎么样?”“行啊,比我那块大得多。”“好啦。我可能练不好,你可别见笑啊!众位,大家赏脸。”说话间,就见纪华成两臂一抖,“起”,把这块巨石就抖向空中一丈六七尺高,这石头翻着个儿就落下来了。纪华成先练了个苏秦背剑,用后背接,“啪”的一落上,老头儿的后背纹丝不动,一拱,这石头又飞起来了,老头儿用膝盖接,用肩膀接,用胳膊肘接,“唰唰唰”,就见石头一起一落,老头儿身子乱转,从容飘摆,那个轻松劲儿就别说了。在场的人无不热烈鼓掌,“好啊,果然是绝艺,力大绝伦,练得好!”最后这块石头落下来,就见纪华成把双手往后一背,脖子一挺,秃脑袋往上一接,“开!”,“咔嚓”裂成四瓣,滚落着尘埃,把地砸了好几个坑。纪华成把秃脑袋上面的粉未擦去,扭头冲着昆仑僧一笑:“大师父,我献丑了。”阿弥陀佛,昆仑僧一看,行啊,这老头儿的功夫比我强啊!嘿嘿,你别高兴的太早。昆仑僧想到这里,点点头,“老剑客,名不虚传,佩服佩服,不过,练这几块石头不过是活动活动筋骨,不是正题,这第五阵赌输赢呀,我还没往外拿呢。”老剑客一听,“大师父,此话怎讲?”“方才您也看见了,一招一式也好,动刀枪棍棒也好,已经打过了,咱们俩再那么打就不新鲜了,因此贫僧建议咱来个文打,您看怎么佯?方才我练的是达摩老祖易筋经,你也是这么练的,可见咱们这项硬功都比较出众,咱们二人比一比看谁的功夫硬,你照我的脑袋拍三下,我照您的脑袋也拍三下,谁把谁打趴下,谁就算输,不知老剑客肯赏脸否?”“哦,这么回事。”纪华成点点头,“高!你不愧是出家人,出这主意果然稳妥,老朽愿意奉陪,但不知道谁先动手?”“老人家,您说呢!”纪华成心想:我要先打他,我的人格就显得低了,不如让他先打我三下,这才显出我有容人之量啊。老剑客想完了,把自己的意思一说,昆仑僧乐了,“阿弥陀佛,善哉善哉,您不愧是塞北三绝,高,真有容人之量。各位,大家听见没有!老剑客愿意让我先打他三下,打完之后,他再打我,谁先趴下谁算输,我现在可要动手了,老人家请你做好准备。”老头儿围着梅花圈转了三圈,开始运气发于丹田,丹田贯于胸膛,胸膛又贯于头顶。老人家骑马蹲裆站好了,两手一扶膝盖,把眼珠一瞪,“请!”就见昆仑僧倒退了几步,把薄扇似的大巴掌伸出来,他的手心全是茧子,是练硬功练的。像他这个身份的人,什么掌法不会?金沙掌、银沙掌、铁沙掌、鹰爪力,讲究的是马前一锭金,马后一掌银哪,莲花观当铁尺排肋十三太保的横链,样样精通,这掌要发出去能有千斤重力。就见这大和尚动手之前,把两臂一摇“呼呼”做响。只见左胳膊变细,右胳膊越来越粗,气全贯到右掌上了,然后抢步起身,奔到老剑客面前,把巴掌一立,掌心朝下,照纪华成的泥丸宫就打下来了。泥丸宫就是小时候脑袋顶上发软的那个地方,是最不禁揍了。昆仑僧大喊一声,用尽全力,“啪”的就是一掌。昆仑僧一闭眼,觉着膀臂发麻,手失去了知觉,一看,纪华成是纹丝不动,老头儿还乐了:“大和尚,您真是佛心的菩萨,您怎么不使劲啊,您别客气,再使点劲才好呢!”“阿弥陀佛,”和尚心说:谁说我没使劲,我血管都要崩裂了,这老家伙的脑袋还真结实呀!看我第二下。这回他退出有一丈五六远,把两臂摇开“呼”,比头一次使得劲更大了,抢步起身“啪”又是一掌,一看,仍然未动。昆仑僧有点挂不住了,心中暗想:这可要了我的命了,这两掌我把吃奶的劲也使上了,这第三掌还能开花吗?看来今天我要输,不行,决不能善罢甘休。这个凶僧眼珠一转计上心来——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30 07:52:20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25回 群雄投宿狮子林 蒋昭夜探阎王寨    纪华成大战昆仑僧,两个人讲的是一对三掌。这昆仑僧连着打了纪华成二掌,他发现纪老剑客的功底太深,他想:这第三掌打跟不打也没什么区别了,反过来他要打我,我可吃不消啊。在这次英雄会上,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的人都到了,我如果当众出丑,岂不是给昆仑派脸上抹黑吗?他想起个主意来,厚着脸皮笑哈哈的来到纪老剑客面前,“老人家,高,实在是高,看来您的硬功比我强,我不是打您两下了吗,还有一下,我想换个地方,打您后背一下,怎么样?”他认为可能纪华成油锤贯顶的功夫练得特别好,所以没打动,换个地方,你不能浑身上下的功夫都练得那么好吧?纪华成一听就明白了,有心不理他,但又一想,我宁愿站着死,不能跪着亡,所以他一笑,“哈哈,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部位你随便挑,既然您愿意打我的后背,我就接您一掌。”“多谢老人家。”纪华成骑马蹲裆站好了,昆仑僧退出两丈多远,又摇脑袋又晃屁股,两臂齐摇像风车似的,把全部力量贯在右掌上,冷不丁儿往前一蹿,“着啊!”“啪——”一掌拍在纪华成的背上,打完了一看,纪老剑客仍然是纹丝未动,反把昆仑僧震得膀臂发麻,手心发热。他心想:完了!但又一想,我这些年尽练这些功夫了,什么油锤贯顶,铁齿排肋,那是寒暑不避,我还架不住你三巴掌吗!昆仑僧想到这儿,把大肚子一腆,骑马蹲裆站好了,“老人家,该您的了。”纪华成一听心中暗笑,心说:昆仑僧,我的能耐比你强得多呢!一掌就要你的性命。但老头儿又一想,但能容人且容人,他也没做什么坏事,只是因为和朱亮有交情,从昆仑山千里迢迢来到阎王寨帮忙,八十岁的人了,这些年的苦功来之不易,就因为比武我一巴掌把他拍死,也有点过分,所以老剑客就打定主意不下死手。他来到昆仑僧近前,把巴掌往空中一举,“老罗汉,你可接着点,我要打了。”“请便,别客气。”纪华成练了四成劲,“啪——”一掌打在他的头上,昆仑僧一摇脑袋觉着没什么,他没想想是纪华成给他手下留情了。老头儿打了一下以后往后一撤,“老罗汉,我看打一掌就算结束,你我哈哈一笑,各归各位,拉倒了吧。”这个昆仑僧还有点执迷不悟,觉得这不打算怎么回事,这不就算我输了吗?他把眼睛一瞪:“阿弥陀佛。我说老剑客,你这是什么意思,这是梅花圈比武较量之处,我是代表阎王寨参加的,你说打我一下就拉倒,这算谁输呀?不行,你接茬还得打,少说废话,来吧!”纪华成一听火往上撞,心说:你也太不知趣了,老头儿想到这里,掌上加劲,这第二掌使了七成劲。这第二掌也没把昆仑僧打动。昆仑僧这回可有底了,心想怎么样,我没打动你,你也打不动我呀,他攒足了劲准备接第三掌。纪华成一看不给他点厉害不行了,第三掌使了九成劲,用劲往下一摁,正摁到和尚的泥丸宫上,这下昆仑僧就觉得泰山压顶,眼前发黑,胸膛发热,在掌往下一落的时候,他觉得五脏都翻了个儿,鼻孔一张,两口鲜血喷出来,昆仑僧摔倒在地上人事不省。纪华成一看挺后悔,打得太重了,他赶紧弯下腰去把昆仑僧抱起来,“大师父,大师父睁眼。”好半天昆仑僧才把眼睛睁开,“阿弥陀佛,”他看了看纪华成,又把眼睛闭上了,冷不丁儿地从地上一跃而起,强打精神,咬紧牙关,“姓纪的,你打死我,你打不打!”纪老剑客一乐,“我们讲的是一对三掌,我岂能再打呀,要再打,你我得从头比起。”“好,你不是不打吗,我认输。你记住此时此地这一掌之仇”。老家伙说完从地上把兜子捡起来,从里边拿出一个小葫芦,他倒出一把金疮铁散丹塞到嘴里。昆仑僧觉得没脸见人了,把脚一跺,离开阎王寨,回昆仑山了。

    他一走,这第五阵开封府又算赢了,整个场上是一片骚动,人们都认为大局已定,十阵赌输赢,赢六阵就算赢了,现在开封府一口气胜了五阵,还有关键的一阵。就在这时候,红轮西坠,天快黑了,飞剑仙朱亮已经是满嘴大泡,气得呼呼直喘气。他从台上下来,眼望开封府,把黄旗摇了三摇,晃了三晃,“各位,原计划今天一天,这十阵赌输赢就结束,由于路途遥远,开封府的各路英雄到中午才来到山上,这半天的时间看来是不够用了,咱们暂时结束,大家先回去休息,明日接茬比第六阵。众人放心,我们阎王寨如果输了六阵,一定按誓言办事”。

    这时,金镖侠林玉带着几个仆人来到东彩台,见了徐良和蒋平一抱拳,“二位,今天可够辛苦的,天晚了,掌上灯比吧,没那个必要,好在时间还多呢,请各位赶紧休息,养足了精神明天再接茬比。”蒋平问:“我们住在什么地方?”“随我来,就在前面不远,地点叫狮子林。”

    老少英雄从东彩台上下来,排着队跟在金镖侠林玉的后面,曲曲弯弯爬过一架小山梁,来到一块盆地。这地方四面全是密林,正当中有一所住宅,这个住宅不但修的好,而且十分宽阔幽静,门上挑着红灯。金镖侠林玉往里相让,大家鱼贯而入进了宅子。这儿有前厅五间,中间是穿堂门,天井当院,方砖铺地,两边是抱厦;二道院的正厅又是五间,一边还有一个门洞,通东西跨院跟后院。开封府来的人不少,但住这地方还富裕,光房于就能有三四十间,被褥枕头茶壶茶碗、桌椅板凳一概俱全,每个屋把灯也点好了。

    林玉领着徐良和蒋平挨屋看了看,“四老爷,房屋简陋,求您们包涵,怎么样!住到这里还可以吧?”“多谢!多谢!林大帅,这房间可真够讲究的,请问这所住宅,原来谁住?”“这地方没人住,这是我们天德王黄伦的读书之处,因为你们来了,才把房间腾开。”“哦,那可多谢了!”

    林玉领大家到正厅,吩咐喽罗兵把酒茶食盒,全都担进来。林玉说:“我还有事,失陪了,各位请随便吃喝,不够时有专人负责,咱明儿见。”徐良把他送到门外,林玉告别,领着人走了。

    这时院里的人,全是开封府来的,徐良为了防备万一,飞身上房,手搭凉棚往四处观察,发现前后左右没有人偷听,这才放心,从房上跳下来,大门加了锁,二门派人看守,又专门派人巡更下夜,余者开始进晚餐。一开饭,大伙议论开了,猜测着这第六阵是比什么,飞剑仙朱亮是决不会善罢甘休,肯定比这五阵还要难得多。这五阵安排的真是出人意料,看来朱亮、林玉真不是好东西。

    这时,蒋昭蒋小义勉强吃了几口饭,把蒋平叫到一间空房里,把父亲的事情又详详细细说了一遍,最后他说:“叔叔,今天我满指望十阵赌输赢能结束,咱爷儿俩能回扬州救我爹,没想到明天还得接着比,要这样推迟下去,一旦我爹出事怎么办?”

    “孩子,你甭着急,叔叔早做了安排,我已经派义侠太保刘士杰,笑面郎君沈明杰,起身回归开封府,禀明包大人,只要包大人出面,就能逢凶化吉。我有千斤重担在身,能半截腰撤梯子吗?孩子,现在你可以放心了,你爹顶多有点牢狱之灾,不会有生命危险。”

    蒋昭一听,我叔叔真行啊,什么时候安排的人我还不知道呢!他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,心说:我不能再要求别的了,我非把叔叔-走,半道撤梯子那就太不够意思了,尤其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,哪怕明天拿下第六阵,我们赢了再说。

    回到前厅蒋平向大伙宣布,大家赶紧休息,养足了精神明天还得玩儿命呢!蒋平把房间分好了,上年岁的、有身份的人住后院,都是一个人一间,或者两个人一间;小弟兄们大伙一间房,撤下残席,大家纷纷睡去。

    咱们单说小弟兄这屋,这屋里一共住了四个人,头一个就是徐良,挨着徐良的是蒋昭蒋小义,再往下就是井底蛙邵环杰,在加上柳玉杰,其他人在别的屋。大家把兵刃挂在墙上,把衣服都脱了,熄灯睡了。

    蒋昭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,心里像开了锅,他想的第一个问题是最好明天能结束,我们赢了,好跟我叔叔救我爹去。这阎王寨可真够鬼的,就凭碧水寒潭斗墨鱼这件事,说明他们什么事都想得出来,这第六阵最好能把底摸清,做到心里有数就容易对付了。我刚来,寸功未立,寸荣未得,不如今天晚上到阎王寨溜达,把底儿摸清,这不是立了大功吗?对,就这么办!蒋昭想到这儿,一点困劲儿都没了,从被窝里把脑袋伸出来看看,徐良脸冲着墙,微微有点酣声,已经睡着了。这边的邵环杰和柳玉杰也轻声地打着呼噜。他轻轻地起来,伸手把包裹拿过来,短衣襟小打扮,换好夜行衣靠,背好三环套月避水圈,斜挎百宝囊。往前走了两步,一想我的兵刃在水里好使,在岸上不行。徐良的那把宝剑不错,斩墨鱼就跟削萝卜剁豆腐似的,我要能有这么把宝剑,那真是如虎生翼呀!想到这儿,他一抬头,往墙上一看,金丝大环刀、青龙剑、镖囊都在这里挂着。蒋昭一琢磨,最好我把这把宝剑带上,那就更有底了。他刚要拍徐良的肩头,又一想不行,他要问我干什么,我一说他肯定不让我去,这不前功尽弃了吗?再说人家都乏了,何必打搅人家的美梦,反正我跟徐良也不见外,就是偷着使唤一会儿也不算什么,办完事再告诉他。就这样,他轻轻一伸手,把徐良的青龙剑摘下来,蹑足潜踪来到院里,侧耳一听,屋里平静如前,没有半点动静。他脚尖一踮地,“嗖”地上了房,往院里一瞅,就见点点灯火,有人在下夜巡更。蒋昭把宝剑背在身后,心中说:叔叔,各位,咱们一会儿见,我可要办大事去了。说着他往外一跳身,就赶奔阎王寨的前大厅。

    蒋昭离开狮子林,去寻找阎王寨的大本营。他没来过这儿,连东西南北也分辨不清,到哪儿去找呢?心想:这么大的山寨,贼窝子小不了。哪块儿灯火最亮,哪儿就是。往西北方向一看,那里把天都要照红了,嗯,大概那儿就是,想到这儿,他往下一蹦,一溜烟儿飞奔过去。可是走了没二里路,突然,发现眼前有个黑影一晃,把蒋昭吓了一跳,赶紧趴在地上。这黑影离蒋昭挺近,看样子蒋昭已被发现,他暗说:不好,我这次出来是秘密的,不能让任何人发现,尤其是山里的人,否则,我什么也干不成了。这黑影一定是山里的游动哨,大概回去报信儿去了。我得把他抓住,不然会坏了我的大事。想到这儿,他又站起来,一弯腰紧追。这黑影离他不远,时隐时现,但是不管他怎么追,也追不上。蒋昭冒汗了,心里却不服气:我姓蒋的也不是一般人哪!我师父那是人中俊杰,谁不知道霹雳狂风水上浮舟诸葛原英啊,我是他徒弟,我也是堂堂的俊杰,我的身份也不低呀,不行,我非把他追上不可!他又咬牙又攒劲,结果也没追上。后来,那黑影没了,想找也找不着了。蒋昭正着急的时候,就听前头有人咳嗽,紧跟着传来说话的声音,他闪身躲在树后。往前一看,红灯闪闪,有人开道,后边跟了一帮人。这领头的是个白胡子老头儿,背后背着五金的拐杖,正是飞剑仙朱亮。在朱亮的身后,有一个头陀僧人,背着一块黑乎乎的棋盘,跨着个鹿皮囊,脸面凶恶。他听蒋平说过,这就是著名的凶僧,三世陈抟陈东坡。再往后看,出家的老道、尼姑、道姑、俗家能有二十几位,他刚来,对这些人还叫不上名字。蒋昭一琢磨,这帮小子不睡觉干什么呢?他们一定有秘密的事,这都是阎王寨的头面人物啊,他们说的每一句话、办的每一件事都事关重大。我得跟着,看看他们究竟在干什么!想到这儿,蒋昭就把刚才追黑影的事忘了。就见红灯一闪一闪,直奔后山。时间不大,来到了一个院落,这些人都进了院,门口留下几个喽罗兵把守。蒋昭一看,院里有一座楼,周围全是树木,环境不次于狮子林。不一会儿,楼上灯亮了,人影晃动,大概那帮人都上楼了。蒋昭一想,我也进去,看看他们在干什么。他没敢走正门,转到东侧,只见一丈多高的石头墙,两边静悄悄的,一个人也没有。蒋昭一弯腰,脚尖儿点地蹿上墙,胳膊撑住墙头,往院中一瞧,这院里都是石头铺的地,靠墙跟栽着不少花草,虽然是夜晚,阵阵晚风一吹,香味扑鼻,真有点世外桃源的味道。为了防备万一,他从百宝囊中取出问路飞蝗石,往地下一扔,听听没有埋伏,院里也没养狗,这才把心放下,双腿一飘跳落到院内,直奔中间那座楼。到了跟前他才看清楚,这楼修得真好啊!三层,分成八面,真是玲珑剔透,下边是石头打的地基,有三尺多高,石头雕花的栏杆;外边,大红的抱柱,飞檐翘壁,带鸡鸟翎的,古香古色。蒋昭从百宝囊中掏出一块松香捻成碎末,往手心和鞋底儿都擦了点儿。他舌头尖儿一顶上牙膛,脑袋一摇,就蹿到了第三层。围着第三层转圈是走廊,有四尺多宽,木头栏杆,漆成绿色和红色。他落到走廊上往下一低身,喘了口气,等心平静之后才站起来,用舌尖儿舔破窗户纸,往屋中一瞧:嗬,屋里真是富丽堂皇啊!上面是天花板,正中央吊着一盏琉璃灯,还点着一支蜡烛,借着珠宝一返光,格外明亮。这一盏灯,就顶过了几百支蜡烛。因此就是地下掉根儿针,也能看清楚。坐北向南有八扇洒金的屏风,上面都雕着花,灯光一照,夺人二目。从屏风到前边正中,放着一张桌子,桌后坐着一个人,蒋昭没见过这位:头顶闹龙冠,身披赭红袍,腰束八宝玉带,足蹬五爪龙靴,面如晚霞,三绺花白胡子散满前胸,看年龄有六十多岁。在他身后站着八个穿黄袍的下人,每个人都挎着弯刀,有的给捧着水壶,有的拿着苍蝇拍儿,有的捧着痰盒,还有的举着檀香。蒋昭明白了,这大概就是阎王寨最大的贼头天德王黄伦吧!再往两旁看,雁翅形排着桌案,后面都有安乐椅。飞剑仙朱亮坐在上手,三世陈抟陈东坡坐在下手。再往下还有金镖侠林玉和山上的头面人物,以及跟阎王寨关系最密切的几位堂主、门长。楼上这些人也刚坐稳。蒋昭侧耳细听,就听飞剑仙朱亮说话了:“王驾千岁,天可不早了,咱们开始吧!”“嗯,老剑客,您主持吧。”“好!”朱亮站起来,冲屋里的人一抱拳,“各位,大家都看见了,十阵赌输赢,我们一口气连败了五阵,实在是不幸啊!这真没想到。明天就要开始第六阵了,如果这一阵再输了,咱们大伙儿的心血算白费了,我仍很担心,求大伙儿出个主意,看看这第六阵怎么个比法。原计划完全可以改动,后边的可以往前提。不行的话,我们再研究一个好主意,请各位各抒己见。”朱亮说到这儿,从抽屉里拿出一块白绫子,这白绫子,四个角都用铅砣坠着,上面密密麻麻不知画的什么。朱亮比比划划的一边跟大伙儿说,一边指着这块白绫子,“看见没有,如果有变动,咱还可以更改。”蒋昭明白了,这块白绫子上面肯定写得是十阵赌输赢的内幕。他想,这玩意儿到我手里就好了,回去交给我叔叔和徐良三哥,我们心里就有底儿了。蒋昭急得抓耳挠腮,但还得控制着情绪,接着往下听。就见三世陈抟陈东坡站起来,背着手走到飞剑仙朱亮身后,看着这白绫子,撇着蛤蟆嘴说:“老剑客,我看不用动,这阵是非赢不可。这半天,我就看清,他们不就是那几块料吗?年轻的白眼眉,上岁数的那个展翅腾空臂摩天纪华成,什么欧阳春、丁震,其他碌碌之辈都不上数啊。要把这阵端出去,我看他们谁也不行。您不必疑神疑鬼的,还是按原计划进行。”金镖侠林玉也过来,看了半天才插言:“老师,方才我师伯说得有道理,我看您不必担心,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吧,这阵绝对能赢。”朱亮还不放心,拿着白绫子,挨个儿到人们面前征求意见。有人说话声挺高,有人则很低,所以蒋昭听起来很费劲儿。最后,朱亮拿到天德王黄伦的面前,跟黄伦耳语了一阵。就见天德王把笔拿起来,在上面勾勾点点,也不知去了什么,又添了什么。朱亮把大拇指一挑,“高!王驾千岁圣谕,如此甚好,咱就这么定了。”说着,朱亮把那白绫子卷起来,又搁到抽屉里了。陈东坡一皱眉,“老剑客,不行,这玩意儿关系到我们阎王寨的命运,倘若万里有一,开封府那帮爪牙来人把它弄去,咱可就完了,您还是搁个保险地儿吧。”朱亮点了点头,“言之有理。”说着,就站起来,转到屏风后边。

    蒋昭仔细看着,这才弄明白,原来屏风后边靠墙处,有一排老栗子色的立柜。这立柜上顶天下拄地,正好占着一面墙,上面加了大铜锁。朱亮拿出一串钥匙,把靠边儿那个柜打开,里边分三层格。朱亮把白绫子放在第三层上,锁了大铜锁,然后归座。唠了一会儿闲话,就散了。喽罗兵提灯引路,众人鱼贯而行,下了楼,说说笑笑,赶奔前山了。

    这时候院里一片寂静,一团漆黑。蒋昭心想:嘿!来早了不如来巧了。我想知道什么,他们就商量什么,真是天助我也!你们走了,该我进屋了。那东西我不费吹灰之力,就能盗到手中。想到这儿,他站起来,转到门前,用手一推,里面没插,外边没锁,他推开半扇门,左脚迈进去,身子还没等进去,突然觉得肩头动了一下,是叫钉子挂了一下,还是叫什么扯了一下,他不清楚,但是感觉非常真切。他愣了一下,回头一看,什么也没有。心说:我真是疑神疑鬼呀。进了屋,迈步来到屏风后面的立柜前,踮起脚刚能够着锁。一看,他傻眼儿了,他从外边看,以为这柜是木头的,可近前用手一摸,原来是铁的,是铁板焊的,外边刷着油漆。一看锁,他更傻了,这锁是死铆的,一般绿林的人用万能钥匙开这锁也比登天还难。开不开就用青龙宝剑,他探膀一摸,又傻了,青龙宝剑不翼而飞,光剩个剑鞘在身上背着。蒋昭的脑袋“嗡”的一声,心想:坏了,这宝剑什么时候丢的?真糟糕,我回去见着徐三哥可怎么交待呀!他把一切事儿都推到旁边,低着头到处寻找宝剑。出了门儿,到院里,顺着原路翻出墙来,又顺着山路往狮子林走。心说:我听说徐良得的这是一把古剑,可能年头多绷簧松了,我站起来又蹲下,趴下又滚的,大概把宝剑骨碌出去了。可也怪呀,宝剑要骨碌出去应该有声啊,我怎么没听见?哦,对了,我光想着进山的事儿了,一时马虎没注意,或许顺原路找,还能找回来。他一边擦汗一边找,结果找到狮子林,上房跳到院里,回到自己的住处,推门一看,人家那三位睡得还挺香,甚至连姿势都没变。蒋昭炕上、地下全找了,没有,往墙上一看,徐良的大环刀,镖囊还挂着。坏了,肯定丢了。他又出来,上房跳到外头,顺着路又赶奔那座楼。结果找了半天,还是没有。蒋昭蹲在地上一琢磨,去他的,不找了,明天见了我三哥,我往那儿一跪,他愿杀就杀,愿剐就剐,也许没那么严重,骂我一顿,我赔个不是,行了呗,脸皮一厚就过去了。也不能因为这事儿耽误一晚上,什么也没干呢!想到这儿,他又二次进了这座楼。来到立柜前,心说:别看我没有宝家伙,我有鹰爪力,铁条我都能掰弯了,何况一把锁。他伸出手想把锁拧开,结果连使了三四次劲,锁竟纹丝不动。这回他泄气了,又把绒绳拿出来,挽了个套,塞到锁头眼儿里,想挂住千斤把锁头打开,还是不行。蒋昭一想,真给我找别扭,算了,我用三环套月避水圈。它虽然不是宝家伙,但钢口挺好。我砸烂它,反正院里没人,等你们听见声音,我也把锁砸开,拿走东西了。就这么办!他伸手一拱三环套月避水圈,更傻眼儿了,宝圈也没了。他明白了,宝剑肯定没丢,叫人给抽出去了,连我的避水圈也抽走了。这是谁干的?看来我太饭桶了,能在我后背把两件兵刃给拿走,我都不知道,如果此人要摘我的脑袋,要我的命,我更不知道了。看来我还得锻炼,自己觉得不含糊,那不行,差得多呢!回头看看没人,他出了楼跳到外头,双手拢着嘴,低声地问:“谁呀?哪位朋友跟我开玩笑!我请您出来怎么样!恕小子无知,多有得罪。您把家伙赏给我得了,我有正事,闹着玩儿没有这么闹的!啊?哪位?”连问五遍没有反应。蒋昭有点急了,咬着牙,就骂上了:“我说你太不够意思了,不管是何人,你拿了我的兵刃不给我,我骂你八——”他这意思要说我骂你八辈儿老祖宗,声音还没落地,可了不得了,听见“咔叭”一声——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30 07:52:55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26回 兄爱弟暗中示警 师护侄拔刀相助    蒋昭刚想骂,突然,离他不远,一条树枝被人折断。当时他一愣,仔细一看,有一条黑影在他面前晃了一下。蒋昭心中暗想,不好,大概就是这个人偷的我的兵刃。你竟敢在暗地之中戏耍我,这还了得!我看你往哪儿跑!蒋昭低着腰就追。但是那条黑影三晃两晃踪迹不见。蒋昭累得呼呼直喘,心中思忖,今晚太别扭了,要知今日,何必当初?我还不如在家好好睡一觉。折腾这么长时间,一事无成,还把家伙丢了,我有何面目去见众人?我叔叔问我一句,我说什么呢?将来见到我师父,我更无法交待。我豁出去了,再回那座楼,想什么办法,也得把那柜子打开,把东西弄到手。

    蒋昭真还是个孩子,一点都不知趣。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说明什么呢?这说明暗中有高人向他提出警告。他并不接受教训,非要一条道跑到黑,第三次又回到了那座楼。可这次不同于前两次了,刚到院里,就觉得脚下一软,踩到翻板上了,蒋昭被翻了进去。翻板下面是个井底坑,像井那么深,口小底儿大。

    蒋昭不知,人家院里脏坑、净坑,什么坑都有。他还真不错,掉到了净坑里。这净坑是什么呢?坑里铺的全是白灰,有二尺多厚,全用细罗罗过。

    一百多斤的大活人,掉到这里面,能受得了吗?白灰飞起来,把蒋昭呛得上气不接下气。鼻子、眼睛、五官七窍,全被白灰给弥漫了。幸亏上面串铃一响,埋伏的喽罗兵全出现了:“有奸细,快把奸细抓住。”来到坑边,有人用挠钩把翻板拉开,红灯照着亮,剩下的人用几把长杆子探到下面,这长杆梢头有小钩,把蒋昭的袢甲丝绦和后背大袋给挂上了,从坑底把他拽了出来。

    这,如果没被人发现,翻板一扣死,空气不流通,会让白灰活活呛死。就这样,蒋昭也半死不活了,还能有力量跑吗?眼睛睁不开,满嘴都是白灰,只好任凭人家摆布。喽罗兵用几把挠钩把他摁住,拿了一条绳子,抹肩头,拢二臂,把他捆了。

    当头的还不错,说:“我说这是个老头儿还是个小伙子?”

    “谁知道呢?全是白的了。”

    “快,把他推到水沟里冲一冲。”

    旁边有条水沟,喽罗兵用挠钩把他提着,扔了下去。

    经水一冲,白灰没了,但是眼睛里、耳朵里、鼻子里、嘴里还是有。蒋昭这眼泪哗哗地往下淌。幸亏自己年轻,眼泪一流,眼里的白灰被冲出来了,但眼睛就像火烧一样疼。眼睛睁不开了。蒋昭心中暗想:“我要是交待了,还不如去喂狗!这要让人知道,我这跟头得从天上栽到十八层地狱。”

    冲洗完毕,蒋昭被人家连推带捆,直奔前山。走了好长一段路,来到一个处所。

    “进去,进去。”把蒋昭推进一所空房,喽罗兵到上面禀报去了。过了一段时间,那喽罗兵又回来了,说:“大帅有令,把他带到上面去审讯。走,走。”

   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息,蒋昭眼睛能睁开了,嘴里的白灰也吐尽了,他眯缝着眼睛一看,原来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院,青石铺路,五步一岗,十步一哨,喽罗兵都举着火把,打着灯笼,戒备森严,一个个瞪着眼睛瞅着他。蒋昭被推推拥拥走进一座大殿。

    这座殿,就是天德王议事的天王殿。这座殿可够高的,从脚下至天花板有三丈五。上面吊着八角琉璃灯,跟那楼上吊的灯相似,但比它大,用一条链子系着,里面点一盏蜡烛,把天王殿照得通亮。蒋昭往上一看,有一座高台,台后有八扇洒金屏风,天德王黄伦在台上坐着,方才开会的那些人多数在场,两旁站着黑白丑俊高矮胖瘦各家寨主,一个个佩剑悬鞭,怒目而视。

    蒋昭把头一低,一句话不说,他到这没词了。这时,飞剑仙朱亮把桌子一拍,说:“小娃娃,如果我没认错,你不就是那个蒋昭、蒋小义吗?小伙子,你在碧水寒潭斩墨鱼,有两下子,你应当见好就收。晚上放着觉不睡,你折腾什么?谁派你来的?你想干什么?还不从实招来!”

    “跪下,跪下!”不少人过来摁他。

    蒋昭还真来劲了,两腿站的笔直,就是不跪。后来架不住人家人多,人家把他绊倒,踩住他的两个腿弯儿,揪头发的,拽耳朵的,架膀子的,硬是让他跪下了。

    到了这个地方,你逞刚强,能逞得出去吗?蒋昭咧着嘴,把眼一闭,一语皆无。

    金镖侠林玉手里拎着把鞭子,走过来说:“姓蒋的,怎么回事?你耍什么死狗?我问你,谁让你来的,你想干什么?老实说。”蒋昭还是不言语。林玉气急了,把鞭子举起,叭叭……就是五鞭子。一鞭子下去就是一条血口子,五鞭子就是五条血迹。鲜血当时就流了出来,林玉又指着他的鼻子说:“蒋昭,你要明白点,这不是在梅花圈比武,比武有规定,这可没规定。你夜探我们的山寨,违背了我们山寨里的规矩,犯下不赦之罪,我们怎么收拾你都有道理。这是你自找的。假如你说几句好话,看你年轻无知,或许饶你这条小命。你要是在这立棍儿,今天就把你打碎。”“打,往死打!”两旁的人也高喊着,“五阵赌输赢,咱们全输了,正没地方撒气,把他千刀万剐了。”蒋昭心想:我没话可说,你爱打就打,打死算我倒霉。他低着头,仍不言语,结果又挨了五鞭子。鞭子在空中飞舞着,这样打下去,一会儿可不真的打死了!就在这关键时刻,突然,天花板上那盏八角琉璃灯的吊链,不知被谁打折了,哗啦——吊灯落在了青石条地上,摔了个粉碎。与此同时,从天王殿的房上蹿起一个人来,这人比燕子还快,就好像一粒射出的弹丸,飞到蒋昭近前,伸出手臂,把蒋昭的衣服带子抓住,往腋下一挟,扭头蹿上了天王殿。里边的人还在吃惊之际,人已经无影无踪了,哗——天王殿就像开了锅了,其中有人喊:“快掌灯,别让他跑了,看他是谁。”众人各拽刀枪,纷纷追出。

    蒋昭被人挟着,两耳生风,好像在云里雾中。时间不大,听不见喊杀之声,到了个肃静的地方,那人轻轻地把蒋昭放到地上,手一挥,把绳索给他割断,蒋昭一骨碌爬起来,直觉得两臂发麻,两腿酸疼。他活动活动四肢,揉揉眼睛,心想:“这可是我的恩人,从虎口里把我掏出来,使我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又回来了,我得好好谢谢人家。”想到这,蒋昭细看,在他对面一丈多远处,站着一个人,可这人用一块轻纱盖着脸,不愿露面。这人透过轻纱能看见他,他想看这人五官相貌看不着。这人穿一身黑。蒋昭急忙站起来,来到这人面前,双膝跪倒,说:“恩公,救命之恩铭刻肺腑。我怎么对您说呢,我先给您磕仨头吧,然后我加倍补报。”噔噔噔,就是三个响头。那位好像不懂人情,连动也没动,眼瞅着蒋昭这么磕,一句话也不说。蒋昭磕完了,没听到动静,觉得有些纳闷儿,说:“恩公,我斗胆问一句?您仙乡何处?尊姓大名?您得赏给我,将来我好到您家去报恩。”那人还是不言语,蒋昭更觉得纳闷儿,心说:这位是橛子还是傻子,怎么跟木头桩子差不多?你乐意不乐意倒是言语一声。也许是我说话声音小,再大声点,反正这里也没人。如此,他又说了三遍。就见这位冷不防跳到蒋昭背后,抬起腿,照着蒋昭屁股就是一脚。蒋昭没注意,好悬没让踢趴下。他身子一栽歪站好了,心里捉摸,难怪人家踢我,恨铁不成钢呀。打我应该,踢就踢吧。想到这,说:“恩公,您别生气,怪我年幼无知。要没您,我这命就保不住了,您踢我是应该的。”那位听完之后,毫不客气,跳过来梆梆又两脚。蒋昭这时就有点不痛快了,心里说:我这儿一个劲地说拜年的话,你见好就收呗,怎么还踢起来没完了!这还像话吗?可他又一想,算了,人家恨我,又是我的恩人,踢几脚有什么呢?但那位是得寸进尺,把手伸出来,照着蒋昭的后脑勺,啪啪,又是两耳光子。打耳光,踢屁股,打起来没完了。这下可把蒋昭气急了,他站起身往旁边一纵,眼睛就瞪起来了:“哎,我说恩公,您怎这么干?我这脑袋又不是老和尚的木鱼儿,随便敲打的,您救了我,也不应该这样呀,您这不是戏耍我吗?您拿我当什么了?我本想报恩,可让您这么一来,我倒起了反感了。我说过去的事就算了,您赶紧住手,您要是再这么戏耍我,我就……”那意思是我就要翻脸了。可那位根本就不听,跳过来,啪啪,又是两个耳光子。嘿,蒋昭这就火了,心说:你哪儿是救我呀,你是拿我当玩物了。我今天倒了八辈子霉了,你还往屎坑里推,我岂能容饶!姓蒋的也不是好惹的!抡拳就打,他翻脸了。他这能耐要打这位,能是对手吗?结果没几个照面,被人家上头一晃,底下一个扫堂腿,蒋昭就是一个跟头。蒋昭从地上爬起来,一个虎扑子,往上一扑,那位往下一趴,使了个黑狗钻裆,正好钻到他的裆里。就见这位用脑袋一顶,蒋昭又是一个跟头。连着摔了蒋昭六个跟头。蒋昭不起来了,趴在地上心想,我也不想活了,人受不了的罪我都受了。这一晚上,我倒了多大的霉呀!这位能耐这么大,我干什么还伸手?干脆你把我杀了吧!一死了之,什么事我都不惦记了。

    正在这时,这人摘掉脸上的轻纱,蹲下身子,朝蒋昭一乐说:“嘿嘿,我说兄弟,你可不要生气,是三哥我。”蒋昭一看,不是别人,正是白眉大侠徐良。蒋昭心里一翻个儿,这回可服了。

    说良心话,他早就听说徐良有名,可就是不服气,心说:人说话都一样,过了三个人的嘴,这话玄的就没边了。徐良肯定是有能耐,不然能有这么大的名望吗?不过跟说的相差万里。徐良的老师我都听说过,云中鹤魏真。魏真是个剑客,但一般,不算出类拔萃。他还有个老师,叫金睛好斗梅良祖,也不怎么样。他这俩老师加在一起,也赶不上我半拉师傅。他们跟我老师诸葛原英比,从能耐、从名誉、从辈数,都差的悬殊。他们两个教的徒弟,能好到哪儿去?名师才能出高徒。因此,蒋昭对徐良不服。但是,今天晚上通过实际一看,他觉得自己想错了,徐良这能耐,比传说中的还要高得多。就拿刚才那一手,在天王殿,打碎琉璃灯,把自己挟出来,一直到现在,自己比人家要差多少呀!蒋昭是心服口服。

    突然,蒋昭想起青龙宝剑的事,脸发烧,心发跳,惭愧地说:“三哥,对不起你,我的……”“不要讲了,不就是宝剑的事嘛!”“噢,您知道了?”“宝剑没丢,全在我这儿。”徐良说着话,往身后一伸手,唰——拽出青龙剑。不但宝剑在,徐良又一伸手,从腰带上拽出了三环套月避水圈,往前一递:“兄弟,你的东西,还给你。”“哎呀,我说三哥,你是人吗?你是神仙!我服了,心服口服,外带佩服。”要不怎么说,钱压奴婢手,艺压当行人,都是练武的,这一比,差多少?

    其实,徐良今晚并没有睡着。能睡得着吗?明天是第六阵,关键的一战,输赢胜败,心里没底。故此,徐良躺在床上,总是想这些事。胜了应该怎么办?朱亮他们能不能话符前言,服输认罪?经验表明,可能性不大。因为他们是贼,品质恶劣,一向说话不算数。如果出现这样的局面,怎么办?怎么调动军队,抓朱亮、抓天德王黄伦?怎样扫平阎王寨,怎样端了这个贼窝子?如果他们果然认罪了,应该对这些人怎样处理?徐良想到这,忽然就觉得身旁有动静,他不看,光用耳朵听着,蒋昭起来了。老西儿多敏锐,他明白,我这小兄弟,刚出世就想玩儿花活,可再一看,蒋昭从墙上把自己的宝剑摘走了。徐良心中十分不悦,心说:你这年轻人真不懂事,这么尊贵的东西,你不打招呼就拿,哪能这么做事?喜欢你说话呀,看来是缺少锻炼啊!可看在蒋平的面上,老西儿没计较,就一直盯着他出去了,在暗地之中一直跟着。蒋昭发现黑影,左晃右晃在前面跑,那就是徐良。白眼眉向他多次发出警告,又偷他的剑,又偷他的避水圈,又在他面前晃动,他是执迷不悟,才得了这么个结果。徐良也是冒险,他一看蒋昭掉到翻板里被人家抓住了,心里就是一惊,汗也冒出来了。在天王殿审问蒋昭的时候,徐良就在房顶上。他左右为难,有心拉金丝大环刀下去血战群贼,可一想在这场合,自己这能耐敌不住人家人多势众,下去那是自讨没趣。后来,被逼得没辙了,采取攻其不备、出其不意,“啪”一镖,打碎琉璃灯,乘群贼大乱的工夫,救出了蒋昭。

    刚才,他揍蒋昭并不是戏耍他,是教训他。老西儿真气坏了,心说:你怎么这么不懂事,多悬!后来一看蒋昭真翻了,他这才露出本来面目。蒋昭认了错,老西儿也没说别的,“兄弟,是非之地不可久留,赶紧随我回去。”哥俩刚要出树林,就听见串锣一响,伏兵四起。为首的正是朱亮、林玉和陈东坡。蒋昭大惊失色,说:“三哥,我们被包围了。”“不要害怕,随我往外杀。”转身奔正南,准备杀出条血路。阎王寨的人眼睛都红了,能让他俩跑了吗?远了用箭射,近了用刀剑刺。两个人累得浑身是汗,难以突围。正在这紧要关头,树上不知是谁,拿着一个特大号的口袋,里面装的全是白灰,冲着山上这些人一撒,白灰全撒了出来。这灰就是地道翻板下的白灰,都经过细罗罗过,非常细,见风就散开了,再看飞剑仙朱亮、金镖侠林玉,以及手下众人,全成了白人了。这一呛,就是一阵大乱。在白灰的掩护下,从树上跳下一个人来。这人动作比闪电不慢,一晃到了徐良和蒋昭的身后,伸出两只钢钩似的大手,抓住两人后背的衣服,二话没说,哈腰就往外闯。他拎着两个小伙子,就像拎着两个小包,不费吹灰之力,徐良和蒋昭都懵了,心说:这是谁,这么大的劲?同时他们还发现,这人的脚步特别快,徐良和蒋昭好似两耳生风,眨眼间闯出重围,一拐弯就到了狮子林。这人也没上房,隔着墙把徐良和蒋昭就扔到院里了。他明白,二位功底都深,肯定摔不着,要是一般人,这么扔还不摔出屎来吗?两人眼看身子落地,来了个云里翻的跟头,哥俩双双落地,谁也没摔着,可是再回头找那个人,踪迹不见。

    徐良和蒋昭,两人的心就跳到一起了,想想刚才发生的事情,就好像一场恶梦。怎么出来的?好险好险哪!他俩正发愣的时候,惊动了狮子林的老少英雄。“扑通扑通”一响,值班下夜的都过去了,一看是徐良和蒋昭,忙问,“三将军,蒋将军,怎么回事?”这些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,这一吵吵,蒋平、欧阳春等人全出来了。他们两人满身白灰粉,像活鬼似的,蒋平瞅了瞅问:“良子,小义,怎么回事?”徐良把脸擦了擦说:“四叔,是这么回事。”老西儿也瞒不住,把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从头至尾讲述一遍。众人一听,又惊又喜,又气又恨。蒋平把小圆眼睛一瞪,冲着蒋昭“啪”就是一个嘴巴子,说:“小兔崽子,你哪儿那么多事?不睡觉,胡折腾什么?要没有你三哥解救你,能有你的活命?就你这样,连自己都保不住,还想救你爹?听你三哥这一说,连他也遇上了危险,如果没有高人相助,他也够呛。你说你惹来多大的麻烦。我们老蒋家,有你不多,无你不少,你马上给我滚!”蒋昭哭了,蹲到地上,觉得无限的委屈,抽抽搭搭直淌眼泪。蒋平这火更大了,说:“噢,还冤枉你了?”伸手又要打。欧阳春拦住说:“老四,算了。这孩子的意思咱们都懂,他想到第六阵赌输赢是个关键,想把底摸回来,这不算错。他还年轻,缺少经验。不管怎么说,平安回来就不错。快快洗洗脸,拉倒,拉倒。”大家也劝解,蒋平这才消了气。

    这阵儿,天已破晓,不能再睡了,大伙这时候都起来了。洗漱完毕,蒋平、徐良、欧阳春商议,今天还得接着玩儿命,事关成败,在此一举。大家饱餐战饭之后,日头已经升起来。徐良、蒋平和大家默默地祷念。死了好几个人,祷念上天之灵,阴魂莫散,今天给你们大报仇。大家把一切都收拾完了,刚要起身,就见金镖侠林玉领着八个护兵,神采奕奕,迈步走进客厅,冲大家一抱拳,说:“众位,昨晚睡得好吗?”蒋平赶紧还礼,说:“多蒙关照,我们睡得挺香甜。”“早饭吃过了吗?”“刚吃完。”“我奉天德王所差,前来接各位,要没什么事,我们一同起身吧。”“多谢,多谢。你想得可太周到了,管接管送,我们真是感谢不尽。”

    别看蒋平嘴里这么说,心里暗骂:免崽子,你们这些笑面虎,杀人贼,等到了梅花圈,咱们再算账。林玉在前,老少英雄在后跟着,一边走一边谈着。不多时,便来到头一天比武的场所。大家上了东彩台,林玉陪着说了会儿话,起身告辞。大家坐好了,个个摩拳擦掌,眼睛瞪得溜圆,就等着第六阵。日头升起有一杆子高的时候,飞剑仙朱亮从西彩台上下来,稳稳当当来到梅花圈,眼望众人,高声喊道:“各位,今天比武又开始了,接着昨天的茬儿来。我先宣布几样事情,我们规定的是十阵赌输赢,已经进行了五阵,众所周知,阎王寨全败了。现在开始的是第六阵,假如开封府又赢了,我们阎王寨服输认罪,怎么说的,就怎么做。因此,我们阎王寨的人只许胜,不许败,败一阵就算完,希望大家使把劲。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声明,昨天晚上,在咱们山上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,开封府的人到前山来探听我们的行动。这是干什么?我们除了比武之外没有别的,你们何必鬼头鬼脑地跑到前山来探听风声?真叫人可发一笑!这件事先记到账上,等比武结束之后再算。”朱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一说,有知道的,有不知道的,“怎么了?出事了,开封府派人到前山打探消息。这是什么东西,鬼鬼祟祟,不仗义,不义气。”众人纷纷指责。蒋昭是脸红脖子粗,把脑袋深深地埋在身下。蒋平瞪着小圆眼,狠狠地瞪了他两眼,心里说,冤家,都是你找的,叫人家当众暴损一顿,咱连词儿也没有。蒋四爷知道理亏,所以也不言语。这时,朱亮把话又拉了回来,说:“不过,那是个插曲,无关大局,现在我们还得继续比武,无论如何,今天也得分出高低上下。”

    朱亮宣布完了,回归西彩台。坐下之后,他和身边的人耳语了几句,然后绰起三角黄旗,在空中摆了三摆,晃了三晃,发下了号令。就见从他身后站起一个人来,迈大步下了西彩台,走进梅花圈。众人一看,是个出家的老道。平顶身高一丈一尺挂零,但这老道,虽然高大,却挺瘦,皮包着骨;两个深眼窝,一对小蓝眼珠,一闪闪的,好像两团鬼火;头上高挽牛心发纂,带着柳木道冠,顶梁门上安着一颗宝珠,脑袋一动,闪闪放光;身穿青布道袍,圆领大袖,腰系水火丝绦;白袜子,开口的道鞋。身上还带着七口宝剑,一口大的,六口小的,这小宝剑就是一种暗器,尺寸不超过一尺,一边三个,都在身后背着。再往这老道脸上一瞅,面似瓦灰,黄焦焦的胡须,相貌十分凶恶。大家知道,这人肯定不简单。敢承担第六阵的,没有饭桶,因为这阵输了,阎王寨就算输了,可以说,这是个挑大梁的台柱。大伙算猜对了。就见这老道微微冷笑,作揖诵佛号:“无量天尊,各位,贫道乃九华山的,江湖诨号三手真人,我叫刘道通。”

    他这一报名,场上就一阵骚动。为什么?他的名望太大了。提起三手真人刘道通,武艺超群,无人不晓。他是莲花派的小教主,莲花派的掌门人。他有几个亲师兄弟,有一个叫飞云道长郭长达,功夫和身份在一般人之上,很少露面。他就是跟郭长达学的武艺,闯荡江湖六十余年,很少打过败仗。他跟三侠五义的人久打交道。群雄聚会冲霄楼,就跟他碰上过。不过那次他没拣着便宜,与北侠欧阳春大战一百五十个回合,没分胜败。徐良耍坏,扔了块没羽飞蝗石,打到刘道通的鼻子上。刘道通一闭眼睛,让欧阳春乘势打了一掌,结果当众出丑,气走刘道通。打那以后,再没见他的面,在江湖上销声匿迹,不知去向。没想到今天他在这露面了。这老道又毒又狠,心术不正,谁要有能耐,他瞅着就嫉妒,眼里容不下别人。这次飞剑仙朱亮就把他请来了,第六阵由他来包。

    刘道通胸有成竹,下场之后稳如泰山一般,接着说:“承蒙飞剑仙朱老剑客的器重和天德王的重用,让我当第六阵的阵主。我要求开封府的高人,能与我比试高低,由于时间紧迫,咱们废话少说,请众位演练。”说罢,冲着东北角一摆手,走进一帮小老道,肩上扛着不少零碎儿。大伙注意看着,不知是什么东西。一捆一捆的,都是竹杆。青竹杆,笔管条直,粗细都差不多,像鸭蛋粗细,有九尺多高,一头是齐的,一头是尖的。这十几个小老道还拿来一张图,铺到地下,按照刘道通的指点,开始挖坑。坑眨眼就挖好了,按梅花形挖了六十四个小坑,把竹杆埋好了。平头埋在地下,尖头在上。九尺高的竹杆,埋了有一尺,在外面的还有八尺。竹杆全是斜抹的,尖都用油炸过,意思是显得比钢铁还坚利。刘道通围着这些竹杆转了两圈,挨根检查,一看埋得挺结实,然后摘了道冠,脱了肥大的道袍,一哈腰把鞋袜也全脱了,光着两只大脚。再看他脚尖一点地,嗖——蹿上了青竹杆。好像蜻蜒点水,又好像蜜蜂采蜜,啪啪啪,他在这竹杆上转了有几圈的工夫,站立中央,来了个金鸡独立式,纹丝没动,大拇趾踩着竹杆的尖。就这一下,可见刘道通的气功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。

    这玩意儿,叫六十四颗梅花桩。一般人不一定懂,成了名的人都知道,这种功夫最难练了。一般的梅花桩,两头都是齐的,大木头墩子,脚掌能落到上面。可这是抹斜带尖的,比那种梅花桩又难数倍。

    刘道通转了几圈站定后,眼望开封府开始说道:“无量天尊,各位请下来吧!蒋平,你看你们谁行?你要有兴趣,贫道也奉陪。”蒋四爷一听,吓得脑袋一扑棱,心说:我回炉另造也学不会这手,看来真够难的。蒋平眼望众人,说:“各位,看见没看见?这可是绝艺呀,哪位下场?谁敢与他比试?”言还未尽,左上手就站起一个人来:“四老爷,不必为难,这算狗屁绝艺!我从小就练,您老人家放心,我去!”蒋平一看,说话者不是别人,正是赛北三绝的第三绝,神手大圣夜渡灵光纪迁,纪老剑客。这纪迁下过一回场,这回高兴劲儿来了,自告奋勇,还要下场。蒋平一想,人家既然自告奋勇,我要拦着,显得不礼貌。看他刚才说的,从小就练,大概有把握。于是说:“纪老剑客,既然如此,我非常高兴,您可多加谨慎。”“四老爷放心,我明白,这一阵事关重要,没两下子,我能去吗?您放心吧。各位,咱们回头见。”纪三爷就要下去了,他二哥,一朵红云飞莲道人过来拦住道:“三弟,你可不准骄傲呀,不要忘了,骄者必败。我看这阵,你别去了,愚兄我替你。”“唉,二哥,这是什么话,刚才你怎么不报名?我话已出口,焉有反悔之理?这么办吧,我要不行,你再替我。”说话间,纪三爷把袖子一甩“噌噌噌”下了东彩台,飞身要上梅花圈,大战刘道通——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30 07:53:53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27回 纪三爷因傲丢性命 白眉毛怒踩梅花桩    纪三爷自告奋勇来到梅花圈。飞剑仙朱亮在西彩台上一看,不由得暗中咬牙,心里说:“你又下场了,前者你大获全胜,你觉着自己有两下子,不含糊,吃了甜头,这回叫你吃个辣椒。”想到这,他给三手真人刘道通发出了信号。朱亮把小黄旗“啪啪”抖了抖,西彩台上是擂鼓呐喊。刘道通一听就明白了,这是让他想方设法把对方置于死地,这就是信号。这边纪三爷迈大步走进梅花圈,脱了鞋袜,去了裹脚布,裤腿挽到膝盖,周身上下紧衬利落,从腰里拽出一对链子双。这对兵刃,纪三爷可是没少下功夫,链子长九尺,乃是五金打造,用银水走了六遍,锃亮。这种兵器,小巧玲珑,适于在梅花桩上使用。纪三爷把链子-在手中一分,双脚点地,“噌”蹿上了青竹杆,往前倒了几步,真好像风摆荷叶一般。就这一下,满堂彩。“好,太好了!”人们热烈鼓掌。

    纪三爷脚下踩着梅花桩,跟刘道通打个交道:“老通,认的我是谁吗?”

    “无量天尊,哈哈,如果贫道没记错,你不是塞北三绝的第三绝,神手大圣夜渡灵光纪老三吗!”

    “不错,正是你家三爷。刘道通,我没想到,在比武当中,你能把绝活都拿出来。你认为你有两下子,我看不是这么回事。你这是自掘坟墓,搬砖砸脚面,反巧弄个拙,我看你后果是可悲的。当然了,好良言难劝该死鬼,咱们不用说废话,就亮家伙吧,我陪你走走。”

    纪三爷是眼空四海的人,刘道通更是目中不容人。这两人是针尖对了麦芒。刘道通探膀臂,拽出大宝剑——七星丧门剑。他这把宝剑,比一般的剑分量重,尺寸也长得多,就好像在马上冲锋陷阵的那种长剑,不算剑把,光剑体就有四尺二,宽有一巴掌,锋芒利刃,上头嵌着七颗星。虽然不能切金断玉,但也是纯钢制造。刘道通手端宝剑,说:“纪三爷,请,请。”两人就战在一处。

    纪三爷上场是个急茬,脚下踩稳当了,把掌中链子双-一晃,分手一点,扑奔刘道通的面门。刘道通往下一低头,用大宝剑往上架,哐啷啷,把链子双-就崩出去了。顺手一剑,直奔纪三爷的双腿。纪三爷往空中一纵,连倒出三步去。这是一个回合。往一块一凑,又战在一处。

    在这种梅花桩上比武,难上加难。它不像在平地上打仗,无所顾忌,光凭自己的能耐,注意对方的招数就行了。在这上,还得注意脚下,一脚蹬空,就凶多吉少。青竹杆间的距离是五尺,步迈大了迈小了都不行,心里还得有个尺寸。一个人上下皆顾,确实不容易。

    这二位,真好比上山虎遇上下山虎,云中龙遇上雾中龙,各不相让,全把绝艺施展开了。就好像两个蝴蝶,翻上飞下,左右盘旋,杀了个难解难分。两旁的全看傻了,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。朱亮鼻子尖也冒汗了,两手扶着八仙桌,他就担心刘道通打败仗,因为一败,整个儿就完了。开封府也是如此,就盼纪三爷打胜了,这次英雄会也就结束了。再看这战场上,两位打到四十多个回合,未分胜负。刘道通心里有点着急,心里想:今天一上场的时候,天德王黄伦亲自接见了我,亲手赐御酒三杯,我在天德王黄伦面前下了保证,这场比武一定要赢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,我夸下海口,一旦败了,我就没脸活了,就得抹脖子。可是他瞅眼前这位,甚是厉害,比猿猴还灵巧,掌中这对双-,像闪电一般,稍不留神,就会命丧九泉,太难对付了,我可得加一把劲。想到这,刘道通就施展开了,丧门剑,三十六路绝命剑,大宝剑呼呼挂风,上三剑插花盖顶,下三剑孤树盘根,光华缭绕,直挂冷风。打着打着,纪三爷稍微没注意,肩膀就被宝剑扫了一下。宝剑这么快,碰上就是一个口子,纪三爷就是一个激灵,坏了,他这一激灵,脚下就没准儿了,一步迈出去四尺半,一脚蹬空,整个身子栽了下去,身子往前一趴,前胸正好挨到青竹杆上。这竹杆是抹斜的,用油炸过,比刀尖还快。纪三爷一瞅不好,惨叫一声,死于非命,整个身子被青竹杆穿透,血染尘埃。刘道通飞身形跳下梅花桩,手中合大宝剑一看,不由得仰面大笑:“哈哈哈,纪老三,你那能耐今天上哪去了?你自觉不含糊,这是你自找的。开封府,快点收尸!”

    这阵儿,老少英雄乱作一团,像开了锅。纪三爷的两个哥哥,展翅腾空臂摩天纪华成,一朵红云飞莲道人,全疼的背过气去了。蒋平利用这个机会,赶紧派人把纪三爷的尸体抬回东彩台。蒋平不住地摇头叹息,刚才还有说有笑,眨眼之间死于非命,比武这玩意儿有什么好下场呢?众人把纪大爷、纪二爷全都抢救过来,这哥俩是痛不欲生,道:“老三啊,你死的太冤了,在天之灵别散,我们给你报仇了。”

    一朵红云飞莲道人,飞身形跳下东彩台,直奔梅花圈。蒋平一把没拉住。道爷是一边哭,一边往前跑。来到刘道通面前,高诵法号:“无量天尊。刘道通,我们老纪家与你何冤何恨,你竟下此毒手?我三弟不在了,我们还有哥俩呢。来来来,二爷陪你走几趟。”刘道通手捻大胡须,瞪着鬼火似的眼睛,一阵冷笑道:“咱们这是比武,不是比说大话。你赶紧收拾收拾,请上。”纪二爷也不多说,脱掉长大的道袍,脱去鞋袜,挽好裤腿,拽出宝剑,飞身形跳上青竹杆。刘道通在下面缓了一会儿,也跳上青竹杆。两个人,两把宝剑,战在一处。纪二爷报仇心切,宝剑呼呼挂风,一剑快似一剑,恨不能一剑把刘道通劈为两半。刘道通刚才赢了一阵,精神头儿挺足,他是乘胜追击,跟二爷打了个平手。五十个回合过去,刘道通使了个卧看巧云式,剑走下盘,直奔二爷的双腿。纪二爷双脚尖点地,蹦起八尺多高。刘道通使的是丧门剑的绝招,叫勾魂连环剑,卧看巧云之后,身随剑转,剑随身转,“唰啦”剑又回来了。道爷没提防,正好双脚落到青竹杆上。“咔嚓”一声,从膝盖以下,双腿折断。二爷的上半截整个摔了下去。还不错,没摔到青竹杆上,正好摔到了平地上,连痛带摔,昏厥过去。场上顿时像开了锅。飞剑仙朱亮一看,高兴地喊着:“好,打得好!来呀,擂鼓助兴!”场上是鼓声震天,喊声震地。刘道通跳下梅花桩,一边休息,一边洋洋得意。开封府又是一阵大乱,把纪二爷抢救回去。命保住了,但终身残废。太惨了,纪大爷二次昏倒。这时刘道通口出狂言道:“无量天尊,蒋平,认输吧,何必呢,贫道好生积德,不愿意杀生害命。我是但能容忍且容忍,只要你们认输,咱们就算结束。你看怎么样?”

    言还未尽,就恼怒一人,北侠欧阳春。老侠客觉得,太对不起纪氏三兄弟了。人家是来帮忙,也不图当官,也不图发财,是出于义气。要不是英雄会,人家哥仨在家呆着多太平,如今死的死,残的残,开封府如果不管,于心何忍?欧阳爷站起身来告诉蒋平:“千万把纪大爷劝住,别让他上场,愚兄我上去。”蒋平说:“老哥哥多加留神。”欧阳春说:“现在讲说不了什么了,如果我败了,你再换旁人吧。”北侠晃动着胖大的身躯,下了东彩台,直奔梅花圈。来到刘道通面前,老和尚点了点头说:“刘道通,还认识贫僧吗?”

    刘道通早就看见了,一瞅欧阳春跟当年是大不相同了,当年是扎巾箭袖,大紫胖子,现在是个大秃和尚,比当初还发福,体重能有三百多斤,肩上扛着日月方便连环铲。一见北侠欧阳春,刘道通的气就不打一处来,可谓新仇旧恨。原来,刘道通与欧阳春是同乡人,都是东北辽东的,住在千山白石岭,古郡风凰亭,从小一起长大。那时候,武术大兴,没事吃饱了,喝足了,年轻人就凑到一块儿,使枪弄棒。赶上丰收的年头,大家互相凑钱,请个名师,教众人武艺。欧阳春和刘道通同堂学艺,最初请了个老师是个清兵回教人,叫神枪花四发。同堂学艺的有一百多个年轻人,最数他俩学的好。欧阳春管刘道通叫师兄。神枪花四发教了三年,老头儿家有事,走了,让他们俩负责代替老师,分管着一百多个师弟,欧阳春负责教五十多个,刘道通负责教五十多个。跟欧阳春学的这五十多人认为欧阳春武艺好,跟刘道通学的五十多人就认为刘道通武艺好。这些人没事找事,非让两位师兄比武较量,比试高低。这两人正年轻力胜,经大伙这一说,就来劲了,在月下比武。结果欧阳春把刘道通一掌击倒在地。刘道通觉得当众丢了丑,站起来就翻了脸,告诉欧阳春,这一掌之仇非报不可。欧阳春认为,说两句气话,明天见面,我赔个不是不就得了。哪里知道,第二天再找刘道通,踪迹不见。其实小年轻的,打个跟头算什么呢,可刘道通心就重,回家收拾收拾,一口气离开了辽东,到中原投名师去了,后来果然拜了名师。欧阳春也成了名,号称北侠。第二次对掌是在杭州。欧阳春怎么解释,刘道通也不听,没办法,两人又打起来。结果又让欧阳春一掌击倒在地。刘道通负气而走,临走时对欧阳春说:“在这个世界上,有我没你,有你没我,早晚我还得找你,报两掌之仇!”光阴似箭,又是二十五年。这期间,事情变化很大,刘道通出了家,号称江南武真人,又学会了一手暗器,所以又叫三手真人。说三手,意思就是他好像比别人多一只手。徐良叫三手大将,暗器打得好,就是这个意思。刘道通一把大宝剑,六把小宝剑,百发百中,一举成名。没想到破冲霄楼的时候,两人再次相遇,这时刘道通的能耐已不次于北侠了。两仇人见面,分外眼红,各为其主,见面就玩儿命了。刘道通满以为这回能取胜,结果冒出个白眼眉徐良来。徐良刚出世,还是个小年轻的,他一瞅这老道甚是厉害,担心北侠败了,就掏出一块石子儿,正好打在刘道通的鼻梁上。刘道通受了伤,一哆嗦,让欧阳春一巴掌削到后背,口吐鲜血。他觉得没脸见人了,就离开了湖北襄阳,病了三个多月。病好后,他越想越气,就四处打听,是谁揍了他一石子。小韩信张达连向他告密说:“揍你一石子的,是徐庆之子,白眼眉徐良。”刘道通没听说过徐良,就问徐良是什么人。张达连告诉他说:“徐良,白眉为记,是云中鹤魏真和金睛好斗梅良祖两个人教出来的宝贝徒弟,掌中一口金丝大环刀,非常厉害,除欧阳春就数他。”打那以后,刘道通就暗下决心,将来有一天,先找欧阳春,再找徐良拼命。但是由于琐事缠身,始终未能如愿。光阴似箭,许多年过去了,没想到现在在阎王寨相遇。刘道通练的梅花桩就是给欧阳春练的,因为他知道,要想赢欧阳春,就得使绝艺。

    刘道通决心要报仇,两人是话不投机。欧阳春扒掉鞋袜,拎起方便连环铲,大肚子一甩,上了梅花桩。由于太胖,两只大脚好似两只旱船,肉乎乎的大脚,踩着梅花桩的尖子,得溜溜乱转。别看他身体胖大,可十分灵巧。刘道通晃大宝剑也上了梅花桩,对欧阳春说:“欧阳春,来来来,咱俩算账的时候到了。看宝剑。”欧阳春合大铲往外招架。二人各不相让、战在一处。欧阳春成名不是一年了,二十一岁就是北侠,现在六十挂零,闯荡江湖几十载,名声大振。欧阳春的父亲和叔叔,都是少林八大名僧。他父亲是半路出家的,因为勤恳好学,位居八大名僧之首。哪个不知扭转乾坤的目览十方欧阳中惠?他跟父叔学的能耐,能次得了吗?北侠在梅花桩上一边打,一边心中暗想,看来刘道通是个祸害,为给纪氏兄弟报仇,我决不能放过他。老罗汉想到这儿,晃大铲,拿出看家的本领——八法神铲。这种本领也叫达摩神铲。据说达摩老祖进中原,面壁熊耳山十年,采天地之灵气,日月之精华,研究百兽之动作,创造出武术。其中第一个就是八法神铲,一招化八招,八八六十四路,真是神出鬼没。欧阳春后来不使刀了,就在铲上下功夫,这些年没间断,轻易不外拿。今天他把八法神铲端出来,真是惊人的魂魄。刘道通大吃一惊,心说:不好,欧阳春的功夫比当年只在上,不在下,我手中的宝剑,本来就吃亏,碰到大铲就得飞,我还得回避,他的招数这么惊奇,我是万难取胜。刘道通一急,鼻子尖就冒汗了。欧阳春一铲快似一铲,步步逼近,把刘道通逼得在梅花桩上得溜溜乱转。从梅花桩上下去,就得承认输。老道被逼得没辙了,眼珠一转,冒上一股坏水,想使暗器。朱亮并未宣布不准使暗器,所以他想来想去,冷不丁抽出右手,拉出败势,身子往下一蹲,好像是要跳下梅花桩。欧阳春离他六七步远,两根梅花桩的距离,他把大铲一举,心说:他大概不行了。结果他估计错了。就在这一刹那,三手真人刘道通拽出了三把小宝剑。这宝剑长一尺,把三寸,剑苗七寸,而且都经过毒药煨过。每把宝剑的尖上,都有十几个小窟窿眼,像针尖似的,里面灌着毒药,全是仙鹤顶上红,仰鱼尾上针,其毒最烈。恶老道一反身,手一晃,三把宝剑同时扔出。三点寒星直奔欧阳春。老侠客大吃一惊,他事先一点防备也没有。他把大铲一晃,“当啷”拨出一把,身子一闪躲开了第二把,可第三把没躲开,正扎到大腿上,扎进去有一寸半。欧阳春这么胖,大腿那么粗,扎一寸半倒无所谓,但是它里面有毒,见血之后,毒性马上就发作。北侠就觉得大腿上像被毒蛇咬了一口,顿时半身发麻,心中暗想,完了,我命休矣。身子一栽歪,就要倒下。还得说欧阳春有功夫,就在身子一栽歪的时候,使尽浑身的力气,脚掌一登梅花桩,“嗖”把自己平射出去,离开梅花桩,整个摔到在地下。整个场上像开了锅了,有人眼尖,看清怎么回事了,有的人没注意,还不知道欧阳春怎么眨眼的工夫就败了。蒋平众人一看,不好,纷纷跳下东彩台,直奔梅花圈,把北侠抱起来,救回东彩台。欧阳春口吐白沫,不省人事。这时候,展翅腾空臂摩天纪华成已经不哭了,他看北侠为给两兄弟报仇,落到这般地步,能不急吗?过来仔细一瞅,大腿上冒着紫血,一股臭味扑鼻,是受暗算了。西洋剑客夏玉奇过来赶紧把北侠抬起来切住,说:“快,往外挤血,马上医治,不然毒气归心,命就保不住了。”大伙把他的中衣脱掉,拿过一把锋利的匕首,把伤口的肉挖去,蒋平亲自动手挤血,一直挤到紫黑色的血没了,冒出鲜红的血来。上了刀伤药止血胆,又把清心解毒散灌下。因为治得及时,没等药性发作,就把它清除了,所以欧阳春才保住性命。欧阳春缓醒过来,摇头叹息地说:“人有失手,马有失蹄,没想到我今天中了他的奸计。”

    这时,朱亮见刘道通连胜三阵,吩咐一声:“擂鼓助阵。”场上顿时鼓声隆隆。刘道通跳下梅花桩,拾起小宝剑,全都还鞘,手中提着大宝剑,得意地哈哈大笑。朱亮马上宣布:“第六阵,阎王寨胜。”这一宣布,气坏了白眉徐良,站起来高声喊道:“朱亮,这一阵不能算!”他和蒋平、夏玉奇、纪华成老少四人下了东彩台,直向西彩台,和朱亮交涉。一见面就说翻了。徐良气得青筋暴出,说:“比武场上讲的是真杀真砍,为什么要在梅花桩上比武?就是比轻功和硬功,不准使暗器。刘道通暗箭伤人,不是凭的真本领,因此不能算。”朱亮乐了说:“徐良,你这不是耍无赖吗?我什么时候宣布不准使暗器?你们什么时候提出过不准使暗器?都没有呀!因此,使用暗器有何不可?”蒋平也乐了,但这乐比哭都难看,他对朱亮说:“老剑客,我看你们太不仗义了吧?这场比武,第一阵纪三爷死得那么惨,我们没说话,因为当场不让步,举手不留情,死伤由命。第二阵,纪二爷双腿被刘道通削掉,我们还没说话,因为打仗总有胜负,我们说了便无理。为什么单要这阵说话呢?刘道通眼看就要败了,他是狗急跳墙,才使了这种毒招,救了他的狗命。虽说明文没有规定,但是暗箭伤人不光彩,我们不能承认。”山上的人坚持这阵算,开封府绝对不同意,两方是争执不下。最后,朱亮拽出拐棍儿,山上的寨主甩大氅,各拉弓剑,要开始一场混战。三教堂的三堂主、肩担日月携昆仑陈仓和尚,为人比较正直,他最不同意刘道通这种手段,忍无可忍在旁边站起来说:“阿弥陀佛,开封府说的也在理,这阵我看就不算,既不算开封府赢,也不算阎王寨败。阎王寨有的是人才,依贫僧的主意,另摆一阵,还是第六阵。”朱亮一听心说:老和尚,我们费老大劲把你们哥仨请来,待如上宾,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?但是他身份高,如果把他得罪了,他再帮着开封府,阎王寨整个就得垮台。所以朱亮低头不语,就有让步之意。刘道通听说不算,提着大宝剑,从梅花桩回到西彩台,一边上台,一边骂骂咧咧,用手点指徐良道:“姓徐的,你不要在这装人,贫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力胜三阵,不算门儿都没有!谁说不算也不行。”他半截插了一刀。陈仓和尚把眼一瞪说:“刘道爷,方才经过我表决,这阵不算,从头比,怎么你不乐意?”刘道通答道:“对,不乐意,一百二十个不乐意。这一阵是我打的,我包的,谁不服,咱就比一比,要说不算,绝对不行。哪一条规定不准使暗器了?你有能耐也可以使呀!”他这一横,把徐良气急了,老西儿蹦起来说:“这是你说的,随便使用暗器,咱俩比一比,我也使使暗器。”刘道通说:“你忘了吧,我跟欧阳春动手,有你什么事?你暗中打了一块没羽飞蝗石,好悬把我鼻梁子打塌了。如今大仇刚报,你又跑出来了。好,咱俩就比比,看看我厉害,还是你厉害。”朱亮有点为难,这一比,还数不数十阵赌输赢了?陈仓心中有数,心说:刘道通你倒霉,你不听我的劝告,我就顺水推舟。他跟朱亮说:“老侠客,我同意,就叫他俩当场比武,暗器对暗器。”朱亮有心不答应,惹不起这位三堂主,心说:刘道通你白活,说几句软话,我们一捧场,不就完了吗?你竟敢跟三堂主分庭抗礼,这是自找倒霉。他赶紧答应道:“好,好,罗汉爷,听您的法典。二位别争了,你们下场比吧。”

    刘道通提着大宝剑,下了西彩台。徐良、蒋平老少英雄也跟着下来。蒋平拽了拽徐良,说:“孩子,现在千斤重担都落在你身上了,你可千万留神哪。你要再趴下,我们整个就完了。”“四叔放心吧,别的不敢说大话,要比暗器,他差得远。”老少英雄回归东彩台。

    刘道通气得青筋突起老高,未曾动手,先练了一趟宝剑。徐良瞅着他说:“咱们未曾动手,你练的个什么劲,难道你是憋疯了?”“你少说风凉话,现在咱俩就分上下、论高低。请吧。”他以为徐良年纪轻,没学过这种功夫,他想错了。徐良跟他老师梅良祖学过。别看学得年头不多,但他聪明好学,学什么都能学好,对梅花桩一点也不陌生。徐良脱掉鞋袜,挽起裤腿,“噌”就蹿上了梅花桩,先来个蜻蜒点水,又来个扬风拂柳,从背后拽出金丝大环刀。刘道通一看,心想:真是后浪推前浪,新人换旧人,看来我还得留点神,他把大宝剑一压,飞身形跳上了梅花桩,和徐良战在一处。

    论能耐,两人不相上下。刘道通是成了名的剑客,徐良出世才几年,能拉平就太不简单了。两人一伸手,五十个回合没分胜负。徐良开始想用金丝大环刀削他的宝剑,刘道通非常狡猾,一看大环刀上来,就把宝剑拉回来,想削也削不着。他没想到徐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,他的心悬到嗓子眼儿了。宝剑一旦被削,今天非输不可,干脆使暗器把他打死得了。想到这,他虚晃一剑,抽身就走,徐良压刀就追。刘道通把宝剑交到左手,探膀臂拽出三把宝剑,一回头,使了个天女散花,“啪”,三支剑直奔徐良。徐良早有思想准备,因为刚才说的明白,可以使暗器,所以特别留神,一看他拉败势,就知道他要发暗器。三只剑,一只奔徐良的面门,一只奔颈嗓,一只奔前心。徐良脚尖一点,腾空而起,蹦起有一丈五六尺高。三支剑同时打空,落到地上。刘道通一看没打着,就是一惊,他换手又拽另外三支剑。就在这刹那,还悬在空中的徐良,伸手拽出镖,一抖手,这只镖直奔刘道通的面门。刘道通吓得魂不附体,身子一歪躲过去了。紧接着第二只镖又到了,他一哈腰,又躲过去了。但他已经到了梅花圈的边缘,光顾躲镖,身子站立不稳,头朝下从梅花桩摔了下去。眼看要落地,一个跟头,双脚立地。他从梅花桩上下来,暗想出去算了,可徐良把他恨死了,“嘎叭”左手袖箭就出来了。老道往地上一趴躲过去了。徐良一拈右手,右手的袖箭又出来了,老道又躲开了,徐良气急了,伸手拿出一把没羽飞蝗石,有二十多个,把大环刀叨在嘴上,双手打飞蝗石,像连珠炮一样,飞奔刘道通。这回刘道通躲不开了,脑袋上转圈全是包,鲜血直流,“啊呀”一声抱头就跑。徐良把牙关一咬,说:“你这王八羔子,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!”——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30 07:54:18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28回 刘道通自食恶果 梅良祖奇遇京师    徐良得理不让人。刘道通在前头跑,他提刀在后头就追,三蹿二纵就追上了。刘道通满脸是血,被飞蝗石打得眼都睁不开了。辨不清东南西北,哪还有能力反抗呢?徐良把大环刀往空中一举,说:“你这个恶贯满盈的东西,你给我在这儿吧!”“噗”,刀光闪烁,红光迸放,刘道通身首两开,死于非命。

    刘道通这一死,整个比武场像开了锅了,乱成一片。他已经跑到西彩台根下,再有几步就上台了,徐良就在这儿把他劈了。阎王寨的人亲眼目睹,看的十分真切,只是事情发展得太快,还没等大伙帮忙,人死了。朱亮见状,气得咬碎钢牙,用手点指道:“徐良呀徐良,你太心狠手毒了!有道是一人怕一人,也就算了,刘道爷跳下梅花桩,已经认输,你还没完,竟敢追到我们眼皮底下把人杀了。弟兄们,把他给我剁了,给刘道通报仇雪恨。”“是。”群贼甩大氅,好像蝴蝶乱飞,连跑带跳从西彩台上下来一百多人,把徐良团团围住。陈东坡举着金棋盘,朱亮拎着五金拐棍,林玉提着金剑,车新远、金大力等人,各晃大棒,无一不劳。徐良一手提刀,一手拽出青龙剑,准备玩儿命。蒋平一看不好,把分水蛾眉刺拽出来带替军令,往左右呼喊道:“弟兄们,冲!”开封府的办差官,约请来的宾客,各拿兵刃,冲到阵前。

    眼见就是一场凶杀恶战。就在这紧急关头,山坡上有人喊了一嗓子,像敲铜钟似的,非常洪亮:“不要打,住手!”众人一愣,各拉兵刃往山坡上看,从打半山腰跑下一人,像飞一样快。到了山根下,一个跟头站好了,甩大氅来到战场之中,阎王寨的人大都不认识,开封府的人一看非常高兴。来的是个老头儿,比蒋平高些,秃脑袋,小窄脸,尖下颏,大脑门,一对金眼珠,鹰钩鼻子薄嘴唇,一捋刷白的白胡,能撅出一尺多高,两片扇风耳,皱纹堆累;上穿青色短靠,大衣包袱在腰里围着,打着半截鱼鳞裹腿,蹬着一双千层底的洒鞋,拄着一条拐棍,叫子午盘龙梢。此人正是徐良受业的老恩师,金睛好斗梅良祖。徐良一看师父来了,赶紧收起兵刃,抢步来到梅老剑客的面前,跪倒在地道:“恩师在上,不孝弟子给您叩头。”梅良祖丁字步往徒弟面前一站,手捋山羊胡笑道:“孩子,起来吧。”搀起徐良,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小子有出息,可见为师这几年的心血没白费。刚才刀劈刘道通,劈得真美,杀得痛快。往后对待这种人就要这样,毫不留情。”听了这话,好悬没把朱亮气死。朱亮认识他,几十年前,在三胜莲花盛会上,都献过艺。梅良祖练了六十八路梅花拳,一举成名,朱亮练的是飞剑,两人彼此相识。蒋平赶紧过来施礼,拉着梅良祖的手问:“老人家,您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?怎么来的这么巧?”

    梅良祖遇上一件特别古怪的大事,他是特意来找徒弟徐良和蒋平诉说此事的。想当年五月初五,群雄在南洋府白沙滩立下一座擂台,三侠五义邀请天下英雄,大战团城子的贼寇。在那次比武中,徐良力劈神拳太保王兴祖,名扬四海,可也惹了大祸。王兴祖的师父是云南三老第二老,梅花千朵苍九公。他得知自己的宝贝徒弟让徐良劈了,痛不欲生,从云南三老庄来找徐良玩儿命,非要把徐良劈了,不然没完。可巧,梅良祖和谷云飞师兄弟俩赶到白沙滩。梅良祖有个毛病,护犊子,他对徐良非常疼爱,苍九公要劈徐良,他能干吗?因此登台献艺,和苍九公打到一处。两人大战三天三夜,未分胜负。终于天下英雄赶到从中解围,两人才言归于好。最后谈判的条件是,徐良拜苍九公为义父,答应包赔一切损失,给王兴祖出殡发丧,这场风波才过去。从那以后,梅良祖和谷云飞回奔原籍,再也没露面。梅老头生性好动不好静,他一算计自己的年龄将近八旬了,还能活几天?想给徒弟徐良寄封信,和自己见上一面,一生就闭上眼了。哪知自己越活精力越旺盛,老头儿一想,既然不死,趁死之前再转一圈,到开封府溜达溜达,看望看望那些好兄弟,再瞅瞅徒弟徐良。听说这孩子这几年大有长进,我检验检验他的功夫如何。老头儿动心之后,与师弟谷云飞商议,谷老剑客也赞成,这才起身奔开封府。

    梅良祖一路上游山玩水,兴致勃勃,这一天就到了东京汴梁开封府。他来到府门前,和值班的打招呼。正好张龙、赵虎值班,两人一看问道:“您这是从哪来?”趴下就磕头。梅良祖把他俩搀起来问道:“二位,这几年不错吧?”“托您的福,这几年混的还不错。”二位说着把梅良祖让进校尉所,热情款待。这时候,王朝、马汉、李贵、娄青、耿春、杜顺也都从里边出来迎接。消息传开,李才、包兴、公孙策也来到了校尉所,众星捧月一般陪着老剑客说话。他一看没有徒弟徐良,那些差官一个也没有,有点纳闷儿,便问公孙策。公孙策笑着说:“老人家,您来得不凑巧,他们都因公外出,保钦差大人颜查散查办大同府,走了半个多月了。”梅良祖十分扫兴,心里像热火炉一样,恨不能一眼就看见宝贝徒弟,结果没遇上,又问道:“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?”公孙策摇摇头说:“不好说,看样子时间短不了。您久居深山不知外面的形势。现在大同府一带可乱了,宁夏国的国王赵元浩勾结襄阳王赵珏,起兵四十五万,攻打大宋。边塞吃紧,老元帅岳横亲自统精兵良将,驻扎边防。两方面多次交锋,未分胜负,如今僵持不下。宁夏国又想出一条毒计,大兴军队进不来,就收买内地的汉奸、土匪、江洋大盗、海洋飞贼,扰乱边防,从内部瓦解大宋。我们受的损失很大。为此,当今天子十分动怒,这才派颜查散为钦差大臣,带着上方天子剑,以及开封府各位办差官,起身赶奔大同府。这么大的事,一半会儿能回得来吗?既然您来了,就别着急,这儿跟您的家一样,您先住下,然后到街上溜达溜达,多会儿住够了再走。”梅良祖一听也行,说:“好吧。我想给包大人问问安。”公孙策说:“最近朝里事多,包大人不在府,赶奔温元阁著书去了。”梅良祖一听包大人也不在,就有点坐不下去了,说:“我先到街上看望看望老朋友,晚上再回来,如果不回来,那就是让人留住了。”大伙一看刚来就要走,说什么也留不住,这才把梅老剑客送到开封府外,大家拱手告别。

    梅良祖离开开封府衙,刚一拐弯儿,从对面来了俩人,老头仔细一看,吓了一跳。这两人是一老一少,老的比自己高不多少,戴着一顶草帽,帽檐儿往下耷拉着,遮住了半拉脸。即使这样,他一眼就认出,这老头儿不是别人,人送绰号八步登空草上飞钱万里。他师兄弟哥俩,师弟叫伸手得来乐天成。他们俩人收了个徒弟,就是花蝴蝶姜冲姜永志,有名的采花贼。因为这个徒弟,他受了不少株连。花蝴蝶采花盗柳,奸盗邪淫,身背几十条人命案,手段极其残忍。官府把他抓住,以正典刑,那是完全正确的。钱万里不明是非,怀恨在心,为给徒弟报仇,结交天下绿林盗,与开封府为仇。北侠欧阳春掌震钱万里,撅断了他的青竹杆,他一赌气走了,多少年销声匿迹,没想到今天在东京街上遇上了。最使梅良祖吃惊的是随钱万里的另一位,活脱徐良。他好悬没叫出来,心说:我徒弟怎么回来了?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,他想徐良不可能和钱万里走到一块儿,水火不相容,刚才听说他保颜查散大人奔大同,怎么能无缘无故在街上出现呢?根据这两点,他抑制住自己。但是怎么看怎么像徐良,身高九尺左右,水蛇腰,三道弯,头上软胎儿的六棱抽口软壮巾,旁边插着英雄胆,周身穿青,遍体挂皂,披着青缎英雄氅,里面十字插花的镖囊,背后背的那把刀,怎么看怎么像金丝大环刀。特别是他的脸,面如紫羊肝,凹口脸,翘下巴,两道刷白刷白的白眉。

    当时的开封,是大宋朝的国都,户口百万,开封府前的这条街,叫红十字大街,道两旁店面林立,往来的客商拥挤不断,非常热闹。梅良祖往道旁一闪,躲入人群之中,偷眼瞅着。这两人在开封府门前站住了,东张西望,走到头又走回来,围着开封府转了三圈,一边走一边谈着话。梅良祖看出,这两人是在踩道,看看开封府周围都是干什么的,墙有多高,门有多紧,从哪入,从哪出。他暗想,这不是我徒弟徐良,我一定要查清来龙去脉。他紧盯着这两人。这两人转三圈之后奔东去了。

    在十字街拐弯处,有一个大饭庄,叫酒香居。在开封府,这是第一流的大饭庄,金字牌匾。那两人登上酒香居。梅良祖也跟着进来,问伙计道:“刚才进来两位,到哪屋了?”“雅座一号。”“二号闲着没?”“二号正好没客人。”“好,我包了,该多少钱,我如数给。”“好嘞,老爷子,二号请。”单间雅座,非常华丽,梅良祖为了方便进了二号。他把门帘挂上,侧耳细听。就听见钱万里说:“是这个地方。”紧跟着那位年轻人说:“没错,是这儿,酒香居。”“怎么还没来?”“快了,按时辰差不多了。”梅良祖听到这明白了,他们要在这等个人。他要了几个菜,也在这等着。

    时间不大,就听楼下伙计喊道:“楼上一号让座,客人到。”楼梯响处,走上三个人来。梅良祖把门帘撩开个缝,偷眼观瞧,见走在前面的是个当官的模样,穿着便服,雍容华贵,燕尾小胡,有四十岁上下;后面是两个跟班的,拎着沉甸甸的包袱。三人迈步赶奔一号。钱万里和那个年轻人迎出来,寒暄几句,进了屋。梅良祖仔细一看,一号和二号中间是花隔扇,花隔扇有缝,他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蹲下,往那屋看着,正好能瞅见桌面。这三个坐好后,桌子上罗列杯盘,几个人举杯喝了几口,开始谈及正题。因为谈话声音很低,梅良祖听到好像来的这人受什么人委托,求钱万里他们要办什么事,如果办成了,必有重谢。说着话,把俩包袱放到桌子上打开,一包是珍珠、翡翠、玛瑙、钻石,另一包全是金锭。这时候,来的这位提高声音说:“二位,别见笑,一点小意思,请收下。”钱万里冲那人一抱拳说:“无功受禄,寝食不安,事还没有办,怎么好收礼呢?不不不。”“我们王爷久慕老剑客大名,本想把你们请到府里,但因人多事杂,恐怕多有不便,故此才约定在此相会,请二位见谅。事成之后,再请二位到府里,定有重谢。至于这些礼物,拿不出手,请二位无论如何收下。”“好吧,请告诉王驾千岁,我们谢谢了。这事包到我们身上,万无一失。”“好,一言为定。二位准备什么时候动手?”“道我们都看好了,今天晚上就动手。明天再在这见面,您听喜信儿吧。”“痛快,痛快!来来来,为祝贺马到成功,咱们干一杯。”“干干干。”梅老剑客一听,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。他明白了,他俩被重金收买,今晚要进开封府,干什么坏事,很可能对包大人不利。我来得真巧,早来遇不上,晚来就来不及了,看来包大人福分不浅。现在开封府连一个高人都没有,这要是钱万里等人下手,不费吹灰之力。想到这,梅良祖鼻尖都冒汗了,替包大人高兴,也担心自己的能耐能不能敌住他俩。钱万里,人送绰号八步登空草上飞,是人中的剑客,一对铁砂掌,打遍天下无对手。欧阳春赢他,好悬没吐了血。自己和他没伸过手,谁高谁低很难说。酷似徐良的那小子,别看年轻,往那一坐,昂首挺胸,稳如泰山,连钱万里对他都毕恭毕敬。这人究竟是谁,莫名其妙。难道说钱万里为次角,他为主角?老英雄心里七上八下,在这等着。

    时间不大,那个当官的领着两个当班的走了,钱万里和那年轻人也没远送,拱手告别。两人回到屋里,把金锭和珠宝过了数,二一添作五,分了。钱万里说:“今天就看您唱这主角了。”那年轻人一乐,说:“老剑客,咱俩还分这个?您是老前辈,我初出茅芦,那不差得多吗?”“不不,后生可畏,你可比我强。你的武术我看见了,确实有惊人的本领。今天我给你寻风放哨,你是主角。”“哈哈……伙计,算账。”伙计上来说:“账已经有人会过了,二位吃完了一走就行。”这二位酒足饭炮,下了酒楼。梅良祖赶紧算账,在后面紧跟。

    天还比较早,那两人下了酒楼听了会儿戏,下午又找了个澡堂洗了个澡,日头西坠的时候,这才找了座店房。这店离开封府二里地左右,小店不大,也不显眼。梅良祖到了近前一瞅,是赵家老店,当初还在这住过,跟这赵掌柜的还挺熟。梅良祖来到柜台前,正好赵掌柜从里边出来了,仔细一看,急忙说:“哟,这不是梅……”刚要叫梅老剑客,梅良祖把手一摆,“嘘——”赵掌柜没听好,又问:“怎么您没到开……”梅良祖压低声音说:“别说,别说。”赶紧把他拉进柜房。赵掌柜一看,就知道有事,放低声音说:“老剑客,怎么,有事?”“有点事,不过事不大。刚才进来那两人住哪了?”“我没注意。”“把伙计找来问一问。”赵掌柜把伙计找来一问,那两人住在了东跨院,包了两间房。梅良祖问:“东跨院对面有没有房间?”“有。”“对面的房间我包下,这两人跟我有要紧关系,我是暗地里跟踪。”赵掌柜一听明白了,他们要跟踪的人一定是匪类,也不敢多问,赶快吩咐伙计把那空房子收拾干净,准备好被褥。梅良祖进了屋,对赵掌柜说:“无论发生什么事,你也别管。”“您吃点什么不?”“我都吃过了,你们该忙就忙去吧。”赵掌柜提心吊胆出来,他担心一件事,要打仗,可别在我这店房里打。

    梅良祖搬了把椅子,坐到窗前,舔破窗棂纸监视着对面的动静。一直等到二更左右,就见两条黑影晃身上了房,梅老剑客周身利落紧跟在后。果然不出所料,那两人上了大街,直奔开封府,在西大墙一晃身就进去了。梅良祖在后紧跟着进了开封府。就见两条黑影穿宅跨院,寻找包大人的寝室,结果在第三道院找着了。包大人的寝室灯光晃动,人影摇摇,那两人扒着后窗户往里窥视。梅良祖就爬到短墙上监视着。三更已过,就听包大人说:“天不早了,安歇去罢。”李才、包兴吹灭灯,从屋里出来,把房门倒带。一会儿,一切恢复平静。钱万里从后房檐上下来,寻风放哨,那个年轻的一探膀臂,“-啦”拽出一把宝刀,往房门那儿转。梅良祖一看该动手的时候了,可一想,我拽出子午盘龙梢来在这“叮当”一打,不把包大人惊了吗?开封府就得开锅。最好把他俩整到个没人的地方再打,不是鱼死,就是网破。想到这,他往前一进身,在钱万里前面不远处“啪啪”一招手,意思是你上这儿来。钱万里抬头一瞅,吓得好悬没叫出声来,心说这是谁?我们的行踪被人发现了!这老家伙非常狠毒,办事向来是斩草除根,他冲那年轻人一打口哨,那年轻人就明白了,提刀来到钱万里近前,说:“老人家,什么事?”“坏了,你看。”说着,他往东墙一指。年轻人全明白了,把白眉一挑,压刀就追。钱万里紧跟其后。就这样,梅良祖把他俩一直引到王府后花园。

    这王府后花园,原是王参家的园子,因为他是个老绝户,死后无人继承归了公,修了个大花园,还养着几只小动物。白天有人卖票,可以到里面观赏花卉,到小亭休息,晚上没人看。梅良祖经常上这儿来溜达,觉得这地方又宽敞,又没人,因此把他俩引到这里来,找了一片开阔地,梅良祖挺身站好。

    这阵儿,钱万里和那年轻人就追到了,三个人吊角站好。钱万里问道:“你是谁?”梅良祖“哈哈”大笑,说:“老伙计,贵人多忘事,连我都不认识了?你好好看看。”钱万里揉揉眼睛仔细一看,脑瓜“嗡”一声,说:“你是老梅头儿?”“对,梅良祖。老伙计,你这是干什么呢?晚上放着觉不睡,领着这么个人跑到开封府溜达,你做事瞒不过我,是盗取金银呢,还是盗取相印?还是要刺杀包青天?这回让我赶上了,你该怎么办?”钱万里心想:我怎么这么倒霉,不是说开封府没人了吗?怎么又冒出个老梅头儿来?这家伙在这儿,一个顶十个,这可怎么办,三十六计走为上。此地离开封府太近,说不定他们还有埋伏。想到这,他跟那年青人一吊坎,意思是说,形势不利,快跑。但是那个年轻人没动,相反用手点指梅良祖说:“你就是那位金睛好斗老梅头儿?”“不错,正是老朽。”“那个白眼眉徐良是你徒弟?”“正是我的徒儿。”“好,我告诉你梅良祖,我正要找徐良报仇,听说他个兔崽子不在开封府,我扑了空。不然,我把他拉来,啃上千口,剁上万刀,也难消我心中之恨。可好,你正好做他的替死鬼。来吧,咱们是冤家路窄,我今天非置你于死地。”梅良祖一听,气得乐了,心说怪不得这年头天下大乱,因为年轻人都会吹牛,你访访我梅良祖是何许人,就凭你嘴唇一碰,敢说这种大话,也太狂了。梅良祖点点头说:“我愿意奉陪。不过年轻人,你问我了,我得问问你。请问仙乡何处?尊姓大名?我徒弟怎么得罪了你,使你那么恨他?能不能跟老朽交待明白?”“呸!你少要套我的实话,大爷有名也有姓,也有家乡住处,但是现在不能告诉你,容等我把你抓住,刀压脖颈,那时再告诉你。你看刀吧!”说着抡掌中宝刀奔梅良祖。梅良祖闪身把刀躲过,探出手来抓他的寸关节,意思要空手夺刀。年轻人“-”把刀往回一撤,使了个孤树盘根,刀走下路,砍梅良祖的双腿。梅良祖双脚点地,往空中一纵,他双脚刚落地,年轻人突然身一转,使了个撩阴刀,刀刃朝上,刀背朝下,刀尖朝前,刀把朝后,“-”一刀就到了。梅良祖吓得魂不附体,在空中使了个张飞大抬腿,一个跟头,出去有两丈多远,这一刀才走空,好悬没撩着。这时,钱万里一看两人打上了,也不能走了,他晃动双掌从后面就打了过来,一老一少就战住梅良祖。三个人打得是旗鼓相当,不分上下。梅良祖多年不出世了,功夫没扔下,在家天天二五更就起来练,觉得自己的精力不减当年。但是今天跟这两个人战在一起就吃力了。他发现钱万里的能耐没什么长进,从某种章法上说,比当年还要逊色。可是他发现年轻人了不得,一伸手是八卦万胜金刀,一招分八招,频频发动进攻,把梅老剑客忙乎的浑身是汗。他心里很纳闷儿,这小子究竟是谁?听口音好像湖北、湖南一带的,看他这招法,是上三门的,可是为什么和钱万里莲花门的人凑合到一块儿了?三个人正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,偏赶上五城兵马司的军队巡逻,从王府后花园路过,听到园子里好像有人折腾,红灯一闪就要进来。梅良祖光明正大,当然不怕,可是这两个人贼人胆虚,一听不好,官人来了,是不是开封府事先有埋伏?马队再把我们包围,可太不利了,特别是要把那件秘密暴露出来,整个计划都垮台。钱万里一拉那年轻人,年轻人也明白了,虚晃一招跳出圈外,一晃身上了墙出去了。梅良祖在后紧迫不舍,等他出了花园,那两人已上了大街,一拐弯钻进了胡同。梅良祖再找,那两人已无踪迹。梅良祖一口气又回到赵家店,到店房一问赵掌柜,两人还没回来,心想漏网了,不定藏到什么地方了。他也没走,真替开封府担心。

    第二天,梅老剑客专程到开封府,见到公孙先生,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。公孙策皱着眉头说:“您说哪座王府能收买他们呢?究竟是什么人?”梅良祖说:“我猜不透,因为我不是本地人,隔些日子才来一趟,怎么能摸得着底呢?总而言之,您上告包青天,要多加谨慎,很可能几天内还会出事。”“老剑客,那您可就别走了。”“我既然来了就不走了,希望你们做好准备,布置好天罗地网。不来则是他们的便宜,如果今晚再敢进开封府,一个也别叫他们走了。”公孙策禀报了包大人,包大人也吃惊非小,把张龙、赵虎叫进来,从五军督提府借来五百军兵,布置好天罗地网。梅良祖手握子午盘龙梢,心中暗想:我非把那白眉毛抓住,问他个水落石出。他暗下决心,要会斗双寇——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30 07:54:42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29回 梅良祖献艺鹰愁涧 飞剑仙炮打狮子林    梅良祖天天巡更下夜,估计钱万里和那年轻人肯定要来,因为他们拿了人家的钱,必须得把事办成,决无半途而废之理。他想错了,一连十天,两个人是无影无踪。大伙儿也就泄气了,有人还埋怨说:“这老头儿吃饱了撑的,他这一说不要紧,把咱们大伙儿折腾的上吐下泻,天天晚上在这守着,尽喝风。哪来的事?这不是一场虚惊吗?”梅良祖一想,大概是两贼没得逞,知道开封府有了准备,不敢再来了,我再等着就没意思了,遂向包大人请示道:“本来我想看看徒弟就回家,结果我们爷俩没见着,还遇上这么个特殊的事。我奔大同府一趟,见见蒋平和我徒弟,如果他们那不吃紧,最好拨出一部分人回来,以防意外。哪能棋胜不顾家呢?”包大人同意了,赠川资路费,老剑客没要,就这样离开开封府,赶奔大同府。他一边走,一边害怕,酷似徐良的那位,能耐不次于徐良,倘若做出什么坏事,留下徐良的名字,那徐良是有口难辩。老头儿一路上马不停蹄,不久就到了大同府。

    这时,老少英雄已到阎王寨赴英雄会去了,他又扑了空。他见到南侠展熊飞、黑妖狐智化后一打听才知道,这次英雄会是飞剑仙朱亮发出的邀请,对方那边都有谁,这边都有谁。梅良祖闯荡江湖几十年,对这些太熟悉了,他一算计不好,敌强我弱,徒弟也去了,看来还是个大台柱,一旦有个闪失,岂不要了我的老命?出于对徒弟的关心,老头儿又离开大同,赶奔阎王寨。凭着他的身份和武艺,顺利地通过了阎王寨的关口,翻山越岭才找到比武的地点。他登高一望,下面是梅花桩,徐良正大战刘道通。老头儿心想:我先别露面,都说良子功夫有长进,我心里没数,这回暗中好好看看长到什么程度。结果一看,发现徒弟的能耐不次于自己,在暗器方面还胜过自己。真所谓青出于蓝胜于蓝,他非常高兴。容等底下要打群仗,老头儿看不下去了,这才大喝一声,飞身跑下山坡,来到出事地点。

    梅良祖和徒弟、蒋平打过招呼,迈步来到飞剑仙朱亮面前,一抱拳说:“朱老剑客,认识我吗?”“认识,你就是金睛好斗梅良祖。”“一点不错。朱老剑客,自从三胜莲花盛会,你我一别,屈指算来三十一载。岁月蹉跎,你我都老了,没想到故人又在此相遇。大概您知道吧,徐良是我徒弟,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,欠了你的,我当师父的给他偿还,您看怎样?”“好,梅老剑客,既然你有这番话,那我就跟你讲。你看见没有,你的徒弟有多么野蛮?够多么歹毒?人家败了他还不依不饶,把刘道爷劈死在西彩台下。我没有别的,我要他给刘道爷偿命,不偿命就不行。”“刚才我在山坡上一目了然,看得清清楚楚,我认为这事不怪我徒弟。”“怎么不怪你徒弟?”“比武必有胜负,打仗伸手必有死伤,这事还奇怪吗?你我都是武林高手,参加过无数次盛会,哪一次比武不伤人?你刚看到我徒弟刀劈刘道通,你就没看到刘道通猖狂到什么程度?他摆下梅花桩,想把开封府的人都置于死地,这心毒不毒?狠不狠?老剑客,不要有偏见,不是我向着徒弟,你哪条规定不准在西看台下杀人?没有嘛。你刚才的话实在是无理呀。我看就算了吧,如果没比完,咱们接着茬往下比,你看怎样?”朱亮说:“你倒说得轻巧,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完了。我算服你了,真是打了孩子大人出来,你这当师父的真向徒弟。没那么便宜,他要不偿命,你就得替他偿命。”“是吗?朱亮,你别把话说得太绝了,你没有打听打听我梅良祖是何许人?我叫金睛好斗。你好好想想我为什么有这么个绰号,就是因为好斗。你可别惹起我的麻烦,要让老爷我不高兴,你可要倒霉了。”朱亮点点头说:“好了,既然你说到这儿,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这金睛好斗的武艺究竟有多高。你要把我赢了,这仇不报了,刘道爷算白死,要赢不了我的五金拐杖,你们爷俩今天都得偿命。”“好,猴崽子,我看咱们谁说话不算数。”说着,飞剑仙朱亮举起五金拐杖,梅良祖抢起子午盘龙梢,两人就要玩儿命。没等动手,金镖侠林玉赶紧过来说:“师父且慢,老剑客等等。师父您到这边来,我有几句话跟您说。”林玉把朱亮拽到没人的地方说:“师父,打不得。”“嗯,什么意思?”“您没想想,梅良祖可不是好惹的,您知他背后还有谁呢?再者说,您这么一来会引起公愤。您往那边看看。”朱亮顺着徒弟的手往台上一看,三教堂的三个堂主,华山修罗刹的陈抟长老,都怒目而视,八只眼睛都盯着朱亮,正在那运气,眼看就要爆炸了。林玉说:“刚才我听他们几个人说了,您要再这么坚持,他们就要退出阎王寨。这恐怕对你我师徒不利。往下比吧,咱们怕什么呢?名正言顺,干脆把梅老头儿置于死地,那比这么打强得多。您何必跟他斤斤计较呢?”林玉这么一说,朱亮点点头说:“有道理。”朱亮提着五金拐杖回来了,跟外国鸡一样,说变就变,这阵是笑脸相迎,说:“梅老剑客,方才恕我说话不周。我跟刘道爷感情不错,看他死得那么惨,心里很难过,心里一着急,脑袋一发热,说话就语无伦次,难免有所得罪。就算我的错,行不行?看在您的面上,这事就算过去了,你看如何?”梅良祖一听心想:猴崽子,又打什么鬼点子了,既然你撤梯子,我也得撤一撤,遂笑着说:“承蒙老剑客赏脸,那就麻烦你派人收尸吧。”“好好,这事全归我们。老剑客请到西彩台上看会儿?”“不了,有工夫再来,我和徒弟还有事。”说完,老少英雄回归东彩台。

    大家就座后,梅良祖利用这个机会把京城所遭所遇和蒋平、徐良说了一遍。两人听后眉头一皱说:“有这等怪事?包大人再出了事,可不好办了。无奈,现在抽不出人,阎王寨的事情都忙不过来。抽无能为的,回去没用,有能耐的人抽走,这里的仗谁打?”蒋平和梅良祖商议说:“今天我们就能分出上下来,不管输赢胜负,咱们再从长计议。”梅老剑客一听,也只好如此。

    这时候,飞剑仙朱亮走下西彩台,来到梅花圈高喊道:“众位,方才经过我们商议,提出一个公平合理的解决办法。刚才比的是第六阵,双方互有伤亡,算谁输,算谁赢呢?要为这事纠缠,恐怕一时半会儿说不清,因此梅花桩比武之事不算,这第六阵不算。咱们重新准备第六阵,决一雌雄,不知各位意下如何?”徐良他们有心不答应,可又一想,刀劈刘道通的确有点过分,哪有追到人家家门口把人家劈了的?如果朱亮他们揪住这事不放,真是纠缠不清。不算也行,看看这个第六阵又有什么新花样。蒋平高声喊道:“妥了,这样算公平合理,老剑客,你重新准备第六阵吧。”“好,既然四老爷通情达理,咱们就往下进行。不过这第六阵不在这儿,劳驾各位随我来。”众人从台上下来,跟着朱亮直奔后山。

    徐良紧随师父,一边走,一边看。工夫不大来到一个地方,叫鹰愁涧,悬崖峭壁,陡立陡立的,往下看深不见底,最宽处能有五丈,最窄处也有三丈五。整个山底下叫鬼阎川,冷气袭人。老鹰飞到这都发愁。这武怎么比?大家心里都没底。

    这时,朱亮走到鹰愁涧的旁边,对蒋平众人说:“众位,咱们练武的人,讲究水旱两路,轻功、硬功都得有,今天这一仗就在鹰愁涧进行,”阎王寨早有准备,山涧两旁各有两个大铁环,飞越山涧拴了两条铁链,两条铁链之间相隔五尺。朱亮一看,一切就绪,向大家解释说:“众位都看见了吧,这叫双龙飞索桥,比武就在这上,一人一根,也可以来回替换。哪位不行,掉进山涧,算他经师不到,学艺不高。”大伙一听,是这么回事,难得朱亮想出来。铁链有手指粗细,晃晃悠悠,跟打秋千差不多,一个不注意栽下去,就会摔成肉饼子。实在这上比武,真得有绝艺。

    朱亮宣布完毕,回归本队。时间不大,出来一个人,正是三世陈抟陈东坡。他怪眼圆翻,撇着喇嘴,来到众人面前,把长大的衣服脱掉,里头是短僧衣,斜挎着皮囊,里面装着三十二颗金棋子,手里端着金棋盘,乐呵呵地说:“各位,贫僧不才包下这阵,请大家赏脸。”说完,“嗖”飞身登上双龙飞索桥,像燕子一样轻,由这头走到那头,从那头又回来,在两条索链上跳动自如,站在那好像磁石一样,能把他粘住。果然是绝艺,要没有登萍渡水的功夫,没有踏雪无痕的本领,根本练不了。陈东坡练了几趟之后,在铁链上来了个金鸡独立,铁链来回晃悠着。他高声喊道:“哪位过来?梅老剑客,您刚来,那几阵都没参加,现在正赶上这第六阵,关系重大。这阵我们阎王寨要是输了,这次比武就算结束,我们以失败告终,按合同和誓言办事,决不悔改。我看一般人没有资格登这双龙飞索桥,只有您老人家的能耐还可以。怎么样,能不能赏脸上来?”

  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他指名道姓。梅良祖绰号金睛好斗,瞪眼就骂人,举手就打人,就是刀山、油锅也不惧怕。老头儿一听点自己的名,就说:“好嘞,我要怕你算白活。”说着挤出人群,回头又对徐良说:“孩子,在这儿看着,待为师会他。”徐良真有点担心,师徒感情甚深,他一手拉住师父说:“老人家等等。”“什么事?”“我说话您可不要生气。这次英雄会不比寻常,他们每想出一个主意,都有独到的手段。您老人家上了年纪,气血也衰败了,我看您最好不要去,徒儿替你去。”“良子,你这片孝心为师非常高兴,不过放心吧,你认为我老了,我认为没老,相反我觉得我的能耐比当初还强。孩子,有师父在这,能叫你下场吗?再者一说,人家点了我的名,你在这给为师盯着,倘若有个万一,我一脚蹬空掉下去,或者被打死打伤,当然你就得下场为我报仇。”老头儿说着,迈步来到山涧旁,周身上下收拾利落,飞身就跳上另一根铁链,一个金鸡独立,像蜻蜒点水。两旁众人一看,鼓掌喝彩。再看两位在两条铁链上来回走了几趟,开始伸手了。梅良祖使的是子午盘龙梢,是根拐棍儿,比较长,有弯曲,甩起来还带响,宝刀、宝剑切削不动。三世陈抟使的是大棋盘。两人一动手,梅良祖无形中就有点吃亏,因为他盘龙梢占的面积小,而陈东坡的金棋盘面积大,使起来“呼呼”,挂风,像一堵墙,况且陈东坡硬功出众,力大绝伦,越打越勇,越战越猛。两人打到一百个回合没分输赢。

    梅良祖是个急性子,办什么事情都讲究干净利落,伸手就成。无奈遇上了强敌,老头儿就有点冒汗,心想干脆使招绝的,把盘龙梢往陈东坡门面一晃。陈东坡以为奔自己的脸来了,竖起金棋盘往上一架。梅良祖身子一转个儿,盘龙梢奔陈东坡的双腿。只听“啪”一声,正好抽到腿肚子上,抽了个皮开肉绽,鲜血直流。陈东坡站立不稳,从双龙飞索桥上就摔了下去。

    山涧有多年的裂缝,长出不少树来,其中有颗松树,七枝八杈,好像个大手掌,探出山缝之外。冬天下雪,秋天落叶,都被接到这手掌里。年复一年,落叶有好几尺厚,形成了个大棉被。也是陈东坡不该死,正好掉到这上面,颠了三颠,晃了三晃,没掉下去,拣了条命。阎王寨的人赶紧把他解救上来,调治伤口。

    梅良祖大获全胜,飞身跳到岸上,问朱亮道:“怎么样?服不服?不服,再派人,我陪着。”这一下,把阎王寨的人都给镇住了。朱亮迈步出队,对梅良祖说:“老剑客,这一阵没得说,我们认输。十阵赌输赢,胜六阵者为胜。现在开封府整赢了六阵,这次比武就算结束,开封府胜。阎王寨的人就得不食前言。”说完,朱亮请大家回归梅花圈的东西彩台。朱亮和蒋平说:“我们阎王寨认输,怎么讲的就怎么办。不过日头平西,天已经晚了,咱们回去吃了饭,休息休息,明天一早在天王殿见面协商,你们就接管阎王寨。”蒋平一看天确实不早了,大家苦战一日也饿得够戗,遂点头同意。朱亮领阎王寨的人回前山,蒋平率队回狮子林。

    回到狮子林,仍然是林玉陪着,还是那么热情款待。到掌灯时分,林玉告辞走了。老少英雄开始用晚饭,一边吃,一边谈论着今天的事,预料着明天的事。梅良祖琢磨着,朱亮今天挺痛快,败就是败,说话算数,明天就叫开封府接管阎王寨。如果按誓言办,他们都得到案打官司,难道他们就这样心甘情愿吗?想到这儿,他对蒋平说:“你想想,明天能不能有什么变化?”“很难预料,我看变化不大吧?”“不见得,朱亮说人话,不办人事。我们要多加小心,预防他明日变化。”“老剑客说得对,这贼说话向来不算数,我们应当作好充分的准备。”大家七嘴八舌,说什么的都有。

    晚饭用罢,残席撤下,开始休息。徐良睡不着,心想:老师说的不是没道理,朱亮说话眼神不定,两眼珠直转,看来他是嘴不对心。倘若他们说了不算,明天跟我们决一死战,我们这一百多人置身于虎口,岂不是凶多吉少?今晚是个关键,我也睡不着,到前山溜达溜达,看看他们有什么鬼名堂。想到这,他一翻身起来,看别人都在熟睡,便穿上夜行衣,背好金丝大环刀和青龙宝剑,带上镖囊,随身应用之物用小包包好围到腰上,轻手轻脚出了狮子林。他往下一哈腰,施展陆地飞行法,真好像离弦的箭,时间不大,就到了前山。

    他刚走到后角门,突然发现从后门闪出一个人来,直奔自己这个方向。老西儿闪身躲到树后,借着月光仔细看着。那人跑得很快,越来越近。徐良一看不是别人,正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,心说:他半夜不睡觉,瞎溜达啥呢?看这意思是赶奔狮子林,说不定有什么事?我曾经告诉过他,如果发现什么,随时禀报我。老西儿想到这,钻出树林,一把把房书安抓住,说“房书安。”“哎哟,我的妈呀!”好悬没吓死,回头一看是徐良,说:“我当是谁呢,闹了半天是爹爹。爹爹在上,受孩儿一拜。”他这礼节还挺周到,不管在什么场合,这事忘不了。徐良把他拽进树林说:“不必多礼,你这是上哪儿去?”“爹爹,孩儿正要找你。”“难道你探听出什么消息来了?”“有件大事我要禀告爹爹。”“什么事,快讲。”徐良一看房书安的样子,就知道有事。房书安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说:“爹爹,大事不好了!朱亮老兔崽子,说人话不办人事。方才他们在小屋里议事,我在后窗户上偷听,听了个真切。他们说:‘什么投降,什么交出阎王寨,狗屁!’不但这样,他们还要炮打狮子林。”徐良一听,脑瓜就“嗡”一声,赶紧问道:“炮打狮子林,什么意思?”“他们在狮子林房前房后都埋了地雷,刚才他们说赶快点药捻。药捻一点,狮子林就上了天,要把你们全炸死。我听完马上往外跑,给您送信儿。您快去告诉大家,赶快离开狮子林,晚走一步就全变成炮灰了。”徐良一听,浑身冒汗,他相信房书安说得千真万确,事不宜迟,马上回去。遂说:“房书安,你赶紧回去,我这就去送信儿。”

    两人正要分手,就听狮子林那个方向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大地都颤了三颤,树叶震下来许多。再看狮子林火光四起,砖瓦乱飞,整个被浓烟烈火笼罩了。徐良一看,“哎哟”一声,觉得眼前发黑,昏死过去。房书安赶紧过来把徐良扶起,抬头瞅瞅火光,低头看看徐良,不住地晃大脑袋说:“完了,晚来一步。要早点知道就好了。爹呀,你醒醒吧。”捶捶前胸,打打后背,好半天徐良这口气才上来。他就像疯了似的,用拳头“哐哐”直捶脑袋。房书安吓坏了,跪在那说:“爹呀,您可别生我的气,我一听到信儿就来了,可不怪我。”“怎么能怪你呢,只怪我自己没有料到这一手。完了,全完了!”徐良一想,老师、蒋四叔、欧阳老侠客,老少英雄一百六十多人,一下全完了,就像摘他的心一样。他把白眼眉一立,“嘎嘣嘣”咬碎钢牙,拽出金丝大环刀说:“朱亮,你这个王八羔子,三老子跟你拼了。杀一个够本,杀两个赚一个,我也不活了。”说着提刀往外就闯。

    这时候,房书安也不顾一切了,在那跪着往前一扑,抱住徐良的腿说:“爹爹等等,听我再说几句。”房书安坨挺大,有二百来斤,在这坠着,徐良当然走不了,回头问道:“你还有什么讲的?”“爹爹且息雷霆之怒,休发虎狼之威。您这不是匹夫之勇吗?我明白您的意思,豁出去和他们拼命,但是您拼不起呀!您浑身是铁,能打几颗钉?阎王寨的贼比秃尾巴狗都狠,您不是白白送命?以孩儿之见,事到如今,难过也没用,我知道一条密路,把您送出去,怏点搬兵去吧。该调军队调军队,该请能人请能人,众志成城,大伙回来再报仇。光靠您一人无济于事。倘若爹爹有个三长两短,孩儿依靠何人?”徐良一想,他说的有道理,于是说:“好吧,听人劝吃饱饭,我就听你的。”“您这才算明白,事不宜迟,随我来。”

    这房书安真还饶对了,虽然挖了他的鼻子,但一点也不记恨。今天,徐良真还得感激他。房书安前边引路,徐良一边跟着,一边擦着眼泪。拐弯抹角来到后山,房书安看看四周无人,说:“爹爹,您看。”徐良顺着他指的方向着去,有一石洞,洞口杂草丛生,树木藤萝已经把洞口封了,一般很难看出来。“爹爹,您就从这洞进去,一直往前走出了阎王寨,赶紧回大同府调兵,孩儿听您的喜信儿。”“好吧,咱们过两天见。就冲你这片热心,我禀明天子,一定有赏。”房书安含着泪说:“多谢爹爹,快走吧,孩儿盼着您回来。”

    山洞里冷风透骨,伸手不见指,对面不见人,高一脚浅一脚没法走。徐良从百宝囊中取出火扇子,一手提刀,一手拿着火扇子照亮,顺着山洞往前走,山洞里很冷,可他的心就像火烤似的,身上直冒汗。走了很长时间,突然前面亮光一闪,他熄灭火扇,紧走几步,出了洞口。

    这时,天已经大亮,要不是山挡着,就能看到日头了。徐良吸了几口新鲜空气,手搭凉棚,辨了辨东南西北。前面出现一条大道。这不是去大同府的那条道吗?来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道。他在洞口留了点标记,打算搬人回来就走这条暗洞。一切准备完毕,徐良提刀走到道上,三步一回头,五步一回首,眼望阎王寨抽抽搭搭地哭着说:“师父、四叔、各位兄弟,你们在天之灵别散,等着我搬兵回来给你们报仇雪恨。”他低头一边走,一边擦着眼泪。

    这时,对面来了三十多人,都骑着马,前呼后拥着一辆车。这车特别讲究,金丝绸的车篷,前面撩着帘,两边轻纱窗户。大白马驾辕,两匹大骡子拉着套,每匹马都挂着威武铃。赶车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,周身上下一身蓝,挽着白袖面,拿着大鞭子。马蹄在山道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,在前开道的是一匹白马,马鞍上端坐一个人。此人面似银盆,剑眉虎目,鼻直口方,留着大燕尾胡,胡子还往上翘着;帛缎的扎巾,帛缎的箭袖,外披粉绫英雄氅,白护领,白水袖,鸟翅环得胜钩挂着一条五钩神飞亮银枪,腰里挎着口宝剑,他一边走,一边回头对这些人说:“弟兄们,大家辛苦点,再加把劲,眼前就是了。”

    徐良正低着头赶路,也没注意前面,就和那人打了个对面。眼看就要碰上了,那人赶紧把马带住喊道:“站住!”车也站住了,随从的人也站住了。徐良这才发现,抬头一看,吓了一跳,心说:多悬,差点没钻到马蹄子底下去。他往路上一闪,给人家让路。那人就有点不高兴了,把脸往下一沉,瞪了徐良一眼,说:“你怎么回事,是个聋子,还是个哑巴?大白天走路不往前看,跟地皮算什么账?多悬,这要把你踩死,怨谁?你是不是活腻了?”徐良一听这话觉得有点刺耳,可又一想,不怪人家发脾气,怪自己不看路,吃个哑巴亏得了,所以没言语。那人嘴不让人,一看徐良没言语,接着又说:“往后注意,要不爱活说话。看你这模样长的,三分不像人,七分倒像个鬼,就冲你这副尊容,还活个什么劲!”徐良一听火往上撞,心说:人善有人欺,马善有人骑,人要倒霉,喝口凉水都塞牙,我落到这步田地,你还想踹我三脚,我岂能容你!想到这,他拽出大刀,要战这个无名英雄——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30 07:55:20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30回 白眉侠巧会中山剑 武元功怒斥天德王    白眉徐良这个人脾气最好,一般的事情从来不发火,就是该发火的事情,有时候从外表也看不出来。但是现在,情况有点变化,徐良的肝火非常盛,你想想,摊上那么大的事情,泰山压顶,痛断肝肠,他能不急吗。这阵儿,恨不能肋生双翅,飞回大同府,见着钦差颜大人说明经过,马上就搬兵,踏平阎王寨,把这伙儿贼人抓住,刀刀斩尽,刃刃诛绝,给死去的老少英雄报仇,那才能满足他的心意呢。您想想,在这种情况下,有人骂他,他能干吗?徐良把眼珠子一瞪,白眉就立起来了,心说:我就得疯着点,不然的话,人能把人欺负死,徐良“嗖”就蹦到了大道上,一把拽出金丝大环刀,用手指点着马上这个人:“你是什么东西,竟敢教训你三老子,你问我想活不,我还想问问你是不是活腻味了!”“哟,”骑马那个人把脸往下一沉,“丑鬼,你还不忿儿呐,今天我来教训教训你。”说着话,一抬腿,从马上跳下来了,把马鞭交给手下的仆人,飘带一解,把外衣甩掉,跳到徐良面前,举手就打。徐良也不问青红皂白,用大环刀一接他的胳膊,刷一刀,这个人往下一撤胳膊,徐良一反手又是一刀,跟这个人就战在一处了。等一伸手徐良发现,这个人可不白给,空手夺刀,滴溜溜身形乱转,恰似猿猴一般。徐良砍了人家七八刀,没砍上,正在这时候,车帘撩起来了,从里边一探头,出来个老头儿。这老者长身躯,往车前边一看:“小亮子,怎么回事?为什么跟人家伸手,还不给我住手吗?”此人闻听,虚晃一刀,跳出圈外,来到车子旁边,躬身施礼:“爹,我在这儿遇上个不讲理的人,我打算教训教训他。”“呔,这是什么时候,你还给我惹祸啊,我看是你不讲理,还不给我退在一旁!”“是!”年轻人规规矩矩退在一旁了。老者一抬腿,从车上下来了,迈着方步,来到徐良近前。噢!徐良闪目一看,这老头儿长的可够排场的,身高八尺挂零,细腰梁宽膀梢,面如晚霞,花白胡须撒满前胸;头上戴着杏黄缎子鸭尾巾,顶梁门安着块美玉,半匹黄绫子包头,身穿鹅黄色短靠,勒着十字绊大带煞腰,下面骑马扎蹲裆滚裤,蹬着一双抓地虎快靴,外面披着古铜色英雄大氅,白护领,白水袖。在老头儿的身后,背着一对特殊的兵刃,徐良没看清楚。这对兵刃叫万字青铜铎,是属于二十四路外无形的家伙。老者往前一站,二目如灯,五官貌相长得十分慈祥。老者冲着徐良一抱拳:“年轻人,请不要生气,方才跟你动手的那个人,是我的小儿子,别看他不年轻了,但是不懂事,言语不周,多有冒犯,还请壮士担待,老朽这厢赔札了。”徐良一看,气就消了,人都是顺的好吃,横的难咽。徐良感到自己肝火也有点盛,赶紧往旁边一闪身:“担待不起,担待不起,也怪山西人不对,老人家,你不必客气,请过去,请过去。”徐良一闪身,意思是,你们走你们的道,我办我的事。可就在这一刹那,老头儿都瞅明白了,再听徐良一说话,满嘴山西口音,一瞅这白眼眉,面如紫羊肝,再瞅瞅他手中的兵刃,老者就问:“年轻人,请留步,老朽冒犯,我问一声,你是不是姓徐叫徐良?”“呀!”徐良心说:还真有认识我的,既然人家指出来了,就不必隐瞒了。老西儿点了点头:“俺正是山西人。”“唉哟,孩子,白眼眉为记啊,我可见着你了。”老者说着话就过来了,拉着徐良连摇头带跺脚:“啊呀,这真是误会!误会!小亮子,还不过来见你徐大兄弟。”那个人一听傻了,赶紧把长大的衣服穿好了,迈步来到徐良面前:“哎,您就是山西雁白眉大侠?”徐良点点头。“哎哟,兄弟,恕小兄眼拙,多有得罪,兄弟,哥哥我这赔礼了,往后您还得多担待。”说到这儿,一片云彩消散了。可是徐良也有点发愣,这两个人没见过。老头儿看出来了:“徐良啊,大概你不认识我们爷俩,我们也是跟你初次相见,但是你有白眼眉为记,世界上的人有几个长白眉的呢?再看你使的金丝大环刀,我就把你猜出来了。别看咱俩没见过,我跟你师父可有交情,你老师是不是金睛好斗梅良祖啊?”“不错,是我老师。”“我跟那老猴崽子交情莫逆,大概你也听说过吧,我就是他最好的朋友,家住江苏嘉兴县,中山剑侠,人称中山侠客武元功,我姓武。”徐良想起来了,这个人的名字我的老师梅良祖不止一次提到过,还说将来你闯荡江湖,如果到过江苏嘉兴县千万别错过机会,我有个最好的朋友叫武元功,那人的八仙剑打遍天下没有对手,另外,他自己研制了一套兵刃,叫万字青铜铎,盖世无双,如果你见着这个人,好好虚心学习,他一定能传授你绝艺。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。老头儿一报名,忽然他想起来了:“啊,闹了半天,你是老伯,我给老伯磕头了。”“起来,起来,都是自家人,何必多礼。徐良啊,你师父可好吗?”“我……”一句话碰到徐良伤心之处,再看徐良鼻子一酸,眼泪掉下来了。武元功就是一愣:“徐良你怎么了?难道说你老师他……”“老伯,不要再讲了,我老师刚死。”“哟,怎么死的?什么病?”“不是有病,一言难尽。”徐良本来不想说,一听这个人不是外人,于是,把阎王寨的事,简简单单诉说了一遍。不说便罢,等徐良话音刚一落地,老者把脚一跺,用手远指阎王寨:“黄伦啊,黄伦,你小子不是人啊,怪就怪老朽错翻了眼皮,把偌大的山寨让给你,闹了半天你是一只狼啊,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!”他儿子叫武亮,人送绰号神枪小白龙。武亮过来了:“爹,怎么样?当初我就说过,他不是人,你老一百个不信,怎么样呢?现在您明白了吧,您看他都干了些什么事,在家里起身的时候,您还认为是谣言,现在是真的了吧,我徐三弟能说瞎话吗?”徐良听不明白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,就见武元功骂过多时,拉着徐良说:“孩儿啊,你的意思是回大同搬兵?”“对,我要搬兵求救,踏平阎王寨,给死去的师父、各位英雄报仇。”“好!孩子,能不能听我一句话。”“老人家您说吧。”“我跟你师父有交情,慢说你要给他报仇,我也想给他报仇,只是你去搬兵,什么时候能回来,远水不解近渴,如果你相信你这个老伯,你不必搬兵,我领你赶奔阎王寨,亲手捉拿黄伦和飞剑仙朱亮,任凭你发落,你看怎么样?”徐良看了看武元功,心里头一翻个儿:这老头儿口气可不小啊,大概也是个牛皮匠;但据我师父说,他不是个牛皮匠,他怎么敢说这样的话啊?就凭你一个人到阎王寨拿黄伦,拿朱亮,谈何容易啊!我们一百多人都没有办法。但是徐良还不能跟人家直说,他一乐:“好,我多谢老伯的盛意,不过,我觉着把握不大,那黄伦非常阴险,朱亮非常厉害,恐怕您老人家孤掌难鸣,还是搬兵的好。”“哈……孩子,你说这话是不是对我不相信啊,也难怪,咱爷俩没处过,你认为老朽我在这吹牛皮,要这样想,你错了。我也不是说大话,我要一进阎王寨,叫黄伦跪着死,他不敢站着活。我说句玄话,眼前有一泡屎我叫他吃了,他都不敢不吃,更别说朱亮。孩子,你就当上了回当,跟我回去,你看我说话算数不算数,大不了你再设法逃出阎王寨,再搬你的兵。”徐良叫人家这一席话给憋住了,老西儿这人挺忠厚,如果说断然拒绝,不听人家的,自己就搬兵,显见得太有点不够意思,眼看着老者把话说绝了,背不住他有特殊的能耐,不然的话,他怎么能这么说呢。我离开阎王寨,走出来又不远,跟他回去一趟也没什么亏吃,大不了顺着那条秘路再出来呗;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,能要了黄伦的命,能把飞剑仙朱亮给胜了,我不就省事了吗。对,想到这,徐良满面赔笑:“要这样一说,您可就得多帮忙了。”“怎么能说帮忙呢?你还不清楚,这个事也是我的事,如果黄伦真犯了大法,我还得跟着吃官司哪,你跟我走吧。”“我就跟你这样进阎王寨?他们都把我恨死了。”“没关系,大摇大摆跟着我走,我看他们哪一个敢动你一根汗毛。”神枪小白龙武亮过来了:“兄弟,你就跟我甩着肩膀往里走,我们干什么你干什么,你看他们谁敢动你。”徐良一看这爷俩吹得“乌丢乌丢”的,好吧,咱就试试。徐良也没化装,把衣服收拾收拾,大环刀还鞘,跟着挂车,开始进阎王寨。他们走的是大道,不用钻山洞就走到头道关口鬼门关。车子停住了,神枪小白龙打马往前一挺,哒哒哒哒勒马停住了:“哎!有没有带活气儿的?”这话说出去就特别难听,守关的喽罗兵往外一探头:“呔……哎哟,您这是从哪来?”“你说从哪来!快告诉黄伦,叫他列队来迎接。”“唉,好嘞!”守关的兵赶忙开关落锁,有人骑快马到里边报信去了。徐良一看有门儿,这爷俩果然有点神力,徐良的心里升起一股希望。进了鬼门关,又过了断魂关,一行人马开始往山里走,走了一半就听见炮声震天,咚嗒嗒嗒,九声炮响,表示热烈欢迎,紧跟着鼓乐喧天。徐良抬头一看,旗幡招展,绣带飘摇,从山上下来无数的人,全都是锦衣绣袄,红灯开道,白天点灯表示欢迎的意思。手下人呼拉往两边一闪,正中间有一匹黄马,马鞍上坐着一个人,正是天德王黄伦。就见他滚鞍下马,提带撩袍,噔噔噔,一路小跑来到车前,跪倒在地,连叩响头咚咚咚:“老人家,您这是从哪来?怎么事先连封信都没来,要知道,我派人接您去,我太感到突然了。老人家,赶紧往山上请。”再看后边一百多个人,趴在地下给老人家叩头。武元功从车上下来,把脸蛋子沉着:“免礼。黄伦,我这一来你感觉着突然吗?”“是,事先一点信儿我都不知道。”“哈哈哈,我就为着是叫你突然,要叫你知道信儿那就不好办了。走吧,有事到里边咱们再说。”黄伦偷眼一看,老头子冷若冰霜,脸蛋子这个吓人啊,再往老头子身后一瞅,一眼看见徐良了,天德王倒吸了一口冷气:“老人家,这个人跟您是什么关系?”“啊?”武元功回头瞅瞅徐良,“你问他啊?我的好朋友,我把他领来你不欢迎吗?”“啊,原来是您的好朋友,我哪知道啊,我照样欢迎,往里请,往里请。”神枪小白龙拉着徐良就往里走,群贼一看,徐良眼珠子都红了。飞剑仙朱亮的胡子撅起老高,干瞪眼不敢说别的,就好像众星捧月一般,把中山剑客请进天王殿。凡是山上的人,见中山剑客来了全跪倒了:“老人家,您好,欢迎老人家登山。”老人气不打一处来,用眼睛狠狠瞪他们一眼,连一句话都没说,挺胸从人群中穿过。徐良和武亮并肩走过人群,就见武元功迈大步走到正中央的高台上,一屁股就坐到黄伦那把椅子上,武亮和徐良,背手站到武元功的身后,黄伦没坐儿了,垂手站到桌旁。别人一看,连黄伦都站着,谁还敢坐。天王殿的人都快站满了,大殿里静悄悄的,空气十分紧张。武元功坐下,手捋着胡须,一言不发,就见天德王黄伦冒汗了,没话在这儿找话:“老人家,您这是从家里来吗?”“嗯,不从家来能从哪儿来?”“是是是,一路上走了多少日子?可够辛苦的。”“天不苦,我命苦,怪我当初错翻了眼皮,拿狐狸当人了。”“唉,是是是,老人家,您肝火怎么这么盛啊?是不是现在我来陪您进膳?你想吃点什么?吩咐下来,我让御膳房给准备。”“我气都气饱了,黄伦,你少在我面前故弄玄虚,说这些废话都没用。我且问你,你要如实地跟我讲,你是造反了吗?”“唉,老人家您这是指什么说的?”“指什么说的?我在江苏家乡就听见了传闻,说你把大旗挑起来了,自封天德王,还把你手下的弟兄加官晋级,真叫我可发一笑啊,我真不明白,没人封你就当了王子了,你们这帮人光当了官上哪关饷去?真是滑天下之大稽,无耻到了极点,有没有这事?”“唉,老人家,这不是谣言,果然有此事。”“好,我再问你。听说你勾串宁夏国,宁夏国的国王赵元浩许给你多少好处,襄阳王赵珏给你多少条件,你们暗地里勾打连环,你给人家当狗使,在前边探道,利用这座阎王宝殿山势凶险,易守难攻,你把它变成杀人的战场。你还派人扰乱大宋的边境,封城占地,做尽了坏事,这事有没有?”“老人家,有倒是有,不过不像您说的那样……”“呸!黄伦啊,你还跟我狡辩,我手中掐着真赃实据呢,我告诉你,这次我是来者不善,善者不来,我要跟你算这笔总账!”黄伦脸上一阵白,一阵青,汗珠子滴滴嗒嗒直往下淌,连一句反抗的话也不敢说。徐良就站在武元功身后,心里也纳闷儿,这么跋扈的黄伦,为什么在武老剑客的面前像个避猫鼠。说到这,咱得把这个底亮一亮,究竟为什么?这里边有原因,要想知道怎么回事,还得从黄伦身上说起。

    这黄伦就是东京汴梁开封府的人,祖居开封,家中书香门第,世代没有做官的,但是都念了不少书,到黄伦这辈上,书也没少念。这人从小就野心勃勃,总想着十年寒窗苦,一举成名时,将来高榜得中,在人前显胜,那多尊贵啊!我这前途,简直是光辉灿烂,我非得出人头地不可。他志向不小,野心挺大,可是,事与愿违,年年赶考,年年落榜。他的命运就好像洪秀全差不多,洪秀全五次考试不第,他比洪秀全还多,七次落榜,把黄伦气的几次都发了疯了。他认为官场太黑暗,我这么个人才你们怎么就发现不了呢?看来在这个世上我没法呆了,有几次他想寻死,但又没死。正赶那年黄伦的父母都故去了,他把家里的东西变卖变卖,弄了点现钱,赌气地离开了开封。他从书本里得了这么些经验,大丈夫志在四方,我不在京城呆着,我找地大人稀的地方,万一有人发现我是个人才,我可以大有作为。他就怀着这样一颗心,买了一匹马,起身游历全国。可是上哪去也没有找到称心如意的地方,也没有人赏识他这个人才,钱也花没了。数年前,黄伦来到塞北阎王寨。那时候的阎王寨不叫阎王寨,叫燕王寨。他来到这儿之后,看到有矿工在这里干活,另外,这里山林挺茂密,生活比较得过,自己钱也花得差不离了,干脆在这卖点苦力,挣点路费活命吧。就这样,他在这里扎下根了,在工棚里一住,跟人家干苦力活。人家都是本地人,适应本地的气候,也有人照顾,他是光身一个人,没病没灾的时候还行,一旦有事的时候就傻了。偏赶那年的冬天,他得了伤寒病,工头一看,这位没家没业,若死在工棚里头,谁担得起这个责任,干脆趁着他还有气,把他拉出去扔了得了。于是拿床破被把他一包,打算拉到荒山上扔掉。这事有多巧,正好遇上中山剑客武元功了。武元功在阎王寨开了一座林场,挺挣钱,这些伐木工也好,挖矿工人也好,都是他手下的伙计。武元功到年底了打算查查账,到四外溜达溜达,偏赶遇上这件事。他一看拉着个人,到跟前一摸还有口气,问工头是怎么回事,工头不敢隐瞒,如实地向武元功说了。老头子把眼一瞪:“你们还有点人性吗?这人还没死呢,你们要往哪儿扔?你们做这事不怕断子绝孙吗?”这些人把嘴一咧:“他没家没业,万一死在工棚里,咱们也说不清道不明呀,他又没钱,谁拿钱给他请大夫医治啊?”老头儿一想,这么办吧,把他接到我家去吧。就这样,武元功把黄伦接到自己家去了,腾了间房子,拨出来两个人服侍他。当时武元功是出于慈悲的心肠,没有别的用意。有人给黄伦煎汤熬药,冬去春回,他病好了。黄伦拣了条命,一问,人家才跟他说,要不是武老剑客救你,焉有你的命在?武老剑客把他救了,把黄伦感动得涕流满面,见了武元功他就趴在地下,不知说什么好:“老剑客啊,我之所以有今天,是您赏给我的,我就是变牛变马,也难报恩情之万一啊,老人家您叫我干什么都行,我非报恩不可。”武元功乐了,问他:“你是哪儿的人?叫什么名字”“叫黄伦。”“你会什么手艺?”“我不会什么,就会念书写字。”“那好。”武元功一想,在这偏邦塞北,单单林木多,念书的人不多,手中真缺少有学问的人,一听他念过那么多年书,挺高兴,就把黄伦留到家中,让他当了一名管账先生。黄伦为了报恩,加倍工作,兢兢业业,把山林矿产管理得井井有条,账面上清清楚楚,而且他对人也好,大伙儿没有一个不挑大指称赞他的:“这黄先先好,别看年龄小,还有两下子,见人还随和,学问还大。”这件事传到武元功耳朵里了,老头儿挺高兴,觉着发现人才了。有一天过节,武元功高兴,到黄伦屋里,一看黄伦不在,桌子上放着文房四宝,老头儿信步到了桌前背手一看,上面放着一首诗,字写得很漂亮,这首诗是四句话,上写:三尺龙泉万卷书,上天生我意何如?不能报国安天下,枉称男儿大丈夫。落款是黄伦。武老剑客一玩味这首诗的意义,就知道黄伦此人不俗啊,抱负挺大,这人绝不是个庸才,对他更加器重了。那时,他有三个儿子,大儿子、二儿子不在身边,就小儿子武亮在身边,武亮还有个姐姐,叫武秀云。老头儿一想,不如就招个女婿,把我女儿秀云许配给他,郎才女貌,他又有学问,这该多好,于是就跟儿子商量这事。武亮虽小,但不同意:“爹,有道是,画龙画虎难画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。您跟他才处了多久,再一说您看他有学问,就把我姐姐给他,往后他要不是好人,您不是后悔了。”“唉,”武元功说:“孩子,你懂什么?我饱经世故,不管什么人,我用眼睛一看就知道好坏,这个人绝对错不了,你姐姐跟他,将来就有福享。”那时,家有千口,主事一人,武元功做主,把女儿许配给黄伦。黄伦由账房先生一跃成为乘龙佳婿,更了不得了。为了补报武元功的恩德,他更是加倍地努力工作,显示出自己的才华。自从武元功把他招了女婿之后,老头儿减轻了负担,把森林、矿产全都交给黄伦执掌,老头儿乐得享福。黄伦一想,我这时不干什么时候干呀,因此,几年的工夫,把阎王寨治理得井井有条。再加上中原水旱无收,许多人为了吃口饱饭,流落到塞北,一听说这里招募工人,纷纷报名参加。来的人有房子住,有活干,有饭吃,谁不喜欢啊。一传十,十传百,几年的工夫,阎王寨就变成了一个热闹繁华的大集镇,人口多达数万,哪一个不听黄伦的,谁不听武元功的,人家是东家,没人家,老少都得冻饿而死。无形中,这些人都成了他们使用的工具,叫干什么干什么。老头儿享了福了,突然想起一件事来,他原籍是江苏嘉兴县的人,现在他动了思乡之念,想回老家去。原来分不开身,这么大片的产业没人执掌,如今有了黄伦,正可抽身。老头儿就把姑娘、女婿叫到身边,说:“我打算回原籍去养老,这儿就交给你们夫妻,你们好好执掌。”黄伦起初不答应:“人,四海为家,您在这里挺好,何必非回原籍呢?”老头儿说:“不,我主意已定,万言难改,过些天我就走,但是我回家后也不是不来了,隔个三年两年的,我来一趟,只要我不死,咱们会常见面。”就这样,他带着儿子武亮回到嘉兴,三年一趟,五年一趟,经常到阎王寨来看看。他发现,一年一个样,三年大变样。这时塞北不太安定,土匪经常出没骚扰。黄伦为了保卫乡址、财产不受损失,就编了个联庄会,在工匠之中选拔年轻的,从外地请来不少会武术的老师,教这些人拳脚,打造刀枪棍棒,这些人就当了专业庄客。同时,黄伦又怕这些人没有经验,花重金聘请了不少会武术的人,这些人就成了职业保镖。这支队伍越来越大,后来竟发展到两三千人。武元功看了,心中一动,黄伦跟当初不一样了,原来是耍笔杆的先生,现在竟然变成了武士和庄头,万一他要走错了道可不得了啊。他一瞅黄伦出来进去,高头大马,前护后拥,保镖的镖师一跟就是一大帮,他说干什么,这些人无条件地服从,他要说造反,这些人都得随着,这就引起武元功的担心。有一天,武元功把黄伦叫到眼前,把姑娘也叫到眼前,一家人坐下了,武亮也在,老头儿问黄伦:“孩子,现在边境不太平,你也招集了这么多人,拿刀动枪,这要出了人命怎么办?当然,保卫乡址,杀死贼匪不算什么,万一杀错人呢,伤了好人怎么办?我替你十分担心啊。孩子,三条大路走中间,你可别走错了路啊,万一你听了坏人的鼓动,心眼一偏,再做了坏事可不得了啊。”武元功这一说,黄伦明白:“爹爹,您的意思我全懂,您是不是怕我造反?”“有这意思。”“哪能呢?我是大宋朝的臣民,奉公守法的百姓,我能干那种事?您老人家只管放心,别看我养了这么多庄客和武士,那是为了保卫乡亲的安全,咱也不私打斗殴,能有那些事吗,您就放心吧。”老头儿说:“不行,我不放心,因为家离这里太远,我好几年才来一趟,叫我放心不下。”老头儿为了约束黄伦,“孩子,你要真感谢我,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。”“您说吧,什么条件?”“你得给我立个字据,写明白,将来有一天你不听我的话怎么办?”黄伦一笑:“爹,大好了,私凭文书官凭印,您叫我怎么写我就怎么写。”“不,我要看看你的真心。”黄伦毫不犹豫,准备了两块白绫,铺到桌上,提笔在手,略加思索,刷刷点点,列写条件一二三,那上边写的什么?第一款,我之所以能活在世上,全是中山剑客武元功所赐,救命之恩,恩同再造,老人家叫我站着死,我不敢跪着活;叫我怎么样就怎么样,如果违背此款,我临危不得善报;第二款,阎王寨所有的财产,包括山林和矿产,一草一木,一砖一瓦,都是老武家的,我无非在此代管,将来我要是变了心,老人家有权把这一切财产收回,我可以净身出户,口不应心,不得善终;第三款,我是奉公守法的,到任何时候不得走歪道,若走歪道,我的恩人有权处治我。总而言之,写得非常诚恳。最后,把中指刻破,画了押,老头儿一份,他一份。老头儿把这份带起来了:“孩子,我可不是非要你的把柄,我到时要考验你的真心,离远了,我有点不放心,有这个东西,到时候我一看就放心了。”老头儿把这证据带走了。果不出所料,就在武元功走后的当年冬天,山上来了个人,此人叫赛活猴刘雪巧,长着两行伶俐齿,一个三寸不烂舌,连死人都能说活了。他跟黄伦接近之后,从上午讲到下午,从国内讲到国外。这小子也是个野心家,他经常对黄伦说:“英雄出于乱世,乱世才出英雄。就凭您胸怀大志,这么有学问,您干什么当这个土财主呢?缺钱吗?你那库房里堆满了金银,你吃的是山珍海味,你得做番事业呀,若这样老死于林泉,一点味道都没有。”黄伦原来就是个野心家,一听他这话正中下怀,就向他征求意见:“你看我能干什么?”刘雪巧说:“你放开眼睛瞧瞧,现在是什么形势,宁夏国的国王赵元浩,是有道的明君,早晚要把大宋朝推倒了,目下正在用人之时。你这阎王寨,易守难攻,地势险要,正是进攻大宋的咽喉要地。你干脆就保了宁夏国王吧,让他封你个官,你有一个国家给你撑腰,要钱有钱,要势有势,就凭你这威望,振臂一呼,老百姓都响应,扯起大旗你不就造反了吗?将来紫袍金带,流传后世,何乐而不为呀!我给你相了一面,你有日月龙凤之姿,天子之命,说不定早晚你就是皇帝陛下,那皇上就不许咱们当吗?就只许老赵家当吗?有德者居之,无德者失之,天下乃人人之天下,非一人一姓之天下,这个机会你要是错过了,可是天大的遗憾啊!”开始黄伦不听,架不住他老吹风,吹来吹去把他的心吹活了。可又一想,要干这事可对不起我老岳父啊,当初有约法三章,这可怎么办呢?他把这件事和刘雪巧说了。刘雪巧一听乐了:“你念书念得太多,念迷了,这有何难呀?要是你不成功,老头儿跟着受株连;你要成功了,他就没的说了,胜者王侯败者贼,我就不相信,你当了皇上或者王子,他反对,岂有此理啊?这事咱们别跟他商量就干,将来成功了,他绝不会反对。”黄伦一听有道理,因此两人就偷偷地定准了。刘雪巧说:“明天就下山,再找个帮手来。此人,人送绰号金镖侠,叫林玉。这林玉可了不起啊,那掌中一把宝剑,打遍天下没有对手,在塞北提起他来,无人不知,掌中的神镖百发百中,他还能带伙人来,要说咱成其大事,他准保能算一份。”结果林玉真来了。经过林玉之手,又介绍了大力神车新远,丧门神金大力,因亲结亲,因友结友,人越聚越多。人多了便良莠不齐,牛鬼蛇神什么样的都有了。以前黄伦约束得挺严,后来也就松了,所以杀人的凶犯、强盗,什么样的人都归队了,越凑人越多,势力也就起来了。经过刘雪巧往返奔走,宁夏国王赵元浩终于诏准,承认他为天德王,并说:“我承认你,封你为王子,将来你可以设百官,用多少钱我宁夏国给,可有一样,你得听我的话,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。”黄伦样样全答应了,结果叫人家牵着鼻子走,越陷越深,成了大宋的反叛。这么大的事能不传到武元功耳朵里吗?武老剑客一开始不相信,认为这是笑话,但架不住人们都这么说,老头儿就沉不住气了,心想:这黄伦要做死呀,你死不死不说,我女儿在你身边呢,让她跟着你挨刀,那我可不干,若真是这样,我就收回阎王寨,按那字据办事。因此带着儿子武亮,赌着气来到阎王寨,这才巧遇徐良。为什么老头儿说那么大的话,因为有字据。黄伦欠人家的情,老头儿在他面前说话理直气壮,所以,在这天王殿一坐,武元功损他骂他,他都没词儿,最后武老剑客一伸手把字据拿出来了,“啪”一摔:“黄伦,这是你写的吧?”“是我写的。”“你说话算不算数?”“哪有不算之理呀?我要不算,天诛地灭。”“好,我但愿你不死!你马上就传旨,把朱亮为首的众人全都给我立拘锁带!”——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30 07:55:47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31回 恩将仇报父子遭难 以正压邪徐良拼命    上回说了武元功和黄伦的关系,他们俩不仅是翁婿,武元功还是他的救命恩人,故此,武老爷子才这么理直气壮,黄伦才无言以答,本来他的心里跟明镜一样,觉着对不住老岳父,更何况有那份字据。私凭文书官凭印,自己逐条都写得清清楚楚,签字画押,怎么能改变呢?后来武元功把话说完了,让他表个态,黄伦长出了一口气:“唉,老人家,您说得完全对。千错万错,都是小婿的不是,您别生气,千万保重身子,我黄伦说话算数,您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,现在我就遣散阎王寨的各路人马,该打官司的打官司,我头一个认罪伏法,交给朝廷发落,乐意杀就杀,乐意剐就剐,谁让我错了呢?然后,我把阎王寨的全部财产奉还给老人家,您看如何?”武元功这才顺过点气来。他看了看黄伦,真是又气又疼,气是气他干的事太越轨了,疼是疼他是自己的姑爷,女儿许配给他,生儿育女,好几个孩子了,这要到大宋朝认罪伏法,后果不堪设想。但是事到如今,也不能怜悯他,否则连自己一家子也得赔进去。老人家点了点头:“好吧,我就听你的。事不宜迟,你马上就得照办。”“哎,我现在就传旨。来呀,鸣钟击鼓。命全山的人到院中集合。”“是!”有人撒脚如飞到下边去撞钟击鼓。那天王殿修得挺气派,左有钟楼,右有鼓楼,每逢重大的事情,钟鼓齐鸣,全山的人除了离不开的,都得到院中听点。

    咚——咚——咕——……钟响了九声,鼓响了三通,全山六十四寨的头目,以及被请来的宾客全都到了,这天王殿院里边挤得水泄不通。人们也听说这件事了,一个个屏住呼吸听天德王黄伦的。黄伦一看人到齐了,这才垂头丧气地站到桌子前边高声宣布:“各位,我黄伦不才,走上歧途,我耽误了大家,你们跟着我,算倒了霉了。我现在正式宣布,取消我这天德王的称号,遣散阎王寨的人马。一会儿我开列个名单,除了名单上的人留下之外,余者你们能拿点什么就拿点什么,有家的奔家,有友的投友,咱们散伙吧!至于聘请来的高人,我更是一万个对不起,一定重重地答报。”说话之间黄伦鼻子一酸,好像要哭。他的话刚说完,旁边嗷一嗓子,金镖侠林玉奔出来了:“王爷,我看您这么决定不合适,我不怕武老剑客不爱听,我们投奔阎王寨是冲您来的,我们只知道天德王黄伦,根本不认识中山剑客武元功,如果不是为了举大业,办大事,何必到阎王寨来,中原这么大的地方,到哪儿不行。如今,我们惨淡经营,历经十载,呕心沥血,把这座阎王寨修建得铜帮铁底,怎么,您上嘴唇一碰下嘴唇,就散伙了,我们就得跟你到案打官司,这真是笑话。你做糊涂梦也不至做到这样呀。我说王爷,这件事万万使不得,请您收回成命。”林玉一带头,他师父飞剑仙朱亮也出来了:“哈哈哈哈,王驾千岁,刚才我徒弟说得太对了,武元功在这儿坐了一会儿,得得得,老人家把你痛责了一通,就把你说服了,就把你吓怕了,你就要遣散阎王寨,到案打官司,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!宁愿战死,也不能被他吓住。别人我不管,就拿老朽来说,我本来不想出来,是你命人再三用重金请我,老朽无奈,这才出山,我竭尽全力辅佐你这个天德王,我这老命都豁出来了,怎么你这么畏刀避剑呢?刚才我听出来了,可能你跟中山剑客武元功有点私情,他救过你,你是他的女婿,你作为一个晚辈不敢说什么,那是你。可你不能代表我们大伙儿,阎王寨是我们大家打下来的,是我徒弟帮你创建起来的,难道你一个人就可以一手遮天吗?这件事根本行不通,从我这就不答应。”他一说完,陈东坡也说话了。前面说过,他掉进鹰愁涧,被树接住了,才保住他这条狗命,虽然没死,也受了点伤,左边这条腿,让老将梅良祖给打坏了,现在还用药布包着,为行动方便架着一条拐,背后还背着金棋盘,腰中挎着金棋子。这老家伙闻听此言,嗷嗷怪叫:“阿弥陀佛,王驾千岁,刚才这二位说的我完全赞成,要想解散阎王寨,门儿都没有,我不管别人,从我这儿讲就通不过。你怎么能畏刀避剑呢?王爷你应当收回成命,听我的话,马上传旨,把老匹夫武元功立拘锁带,把徐良乱刃分尸。事情很清楚,你这老岳父根本不向着你,胳膊肘往外拐,猪八戒啃肘子,骨肉自残。他为什么把徐良带来?你看看徐良就站在他身后,趾高气扬,闹了半天他投靠了开封府,给包黑子当走狗,做大宋朝的鹰犬,不惜把你这姑爷给出卖了,用你的鲜血换取他的荣誉。你这么大岁数了连这么点是非都分辨不清,赶紧传旨吧!”这三个人一带头,底下就是一阵骚动。“对,这三个人说得对,不同意散伙,抓徐良,抓住老匹夫武元功……”说着就要起哄。黄伦一开始是蔫了,听这些人一说,心里头死灰复燃,一琢磨也是这个理儿,可我有字据在人家手里攥着呢,别人可以这么说,我怎么好张嘴呢?他有点左右为难,连晃脑袋唉声叹气:“这——这这这……”武元功这么一看,“噢——黄伦啊,看来你是没有决心悔改呀,这不是么,你又动摇了。”老头儿一瞅,今天不动武看来是不行了。还没等他说话,他儿子武亮压不住了,“噌!”就蹦到众人的面前,把掌中这条枪一晃,高声喊道:“呔,你们要干什么,起哄?攒鸡毛凑掸子,仗着人多势众,如果是这样,你们错打了主意。我们爷几个浑身都是胆,来了就不怕,怕了就不来,看来黄伦这人还不算歹人,事情就坏到你们这些人身上,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?山猫野兽,你们为了个人的野心,叫黄伦挑起大旗来,你们跟着在里边混事情,早早晚晚达到你们不可告人的目的。如今黄伦有所悔悟,你们不但不劝他,还往泥塘里拉他,看来是可杀不可留。有小太爷在此,我看你们哪个不服!”武亮说完,把掌中枪晃三晃,摇三摇。你说他能把这帮人给镇住吗?这帮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,每天都是靠着杀人过日子,一看武亮口出狂言,不由得火往上撞。金镖侠林玉“吱啦”一声把大宝剑拽出来了:“师父,各位,往后撤,我教训教训他。”他拉宝剑直奔武亮。武亮认识他,刚才介绍了,他就是山上的大帅金镖侠林玉。武亮咬碎牙关,好小子,你头一个站出来反对,如果没有你,不会引出这么多麻烦来,你也不用当大帅了,今天我送你上西天,你着枪吧!飞起就刺。金镖侠接架相还,两个人就在天王殿打到一块儿了,其他人都在一旁看热闹。山西雁徐良在武元功身后,徐良发现,一开始进行得挺顺当,说着说着弄翻了,老西儿一想,这是从我身上引起来的,人家是翁婿,老武家和老黄家是至诚的亲戚。如果我站在这儿不管,我算个什么东西。老西儿徐良想到这儿就想过去战林玉,被武元功一把把他拉住了,冲徐良晃晃脑袋,挤咕挤咕眼睛。徐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,心里琢磨着,大概老头儿有把握,怕我过去把事情弄糟,他可能还有什么锦囊妙计,所以徐良一犹豫就没有过去。那么老头儿是什么意思呢?老头儿是这么想的:在天王殿,我们爷俩杀多少人,我们怎么折腾没关系,因为有黄伦,不管怎么说,他现在还是天德王,他说话是有分量的,你不能伸手,你们水火不同炉,顶头的仇人,你要在这儿伤了一个人,你可出不去;倘若你出点事,把命扔在这儿,我就成了千古罪人,武元功是这么想的。咱不表他怎么想,单表小英雄武亮。这条枪上下翻飞,力战金镖侠。他认为这些人都是毛贼草寇,能有什么能耐,真要拉出来,未必有真本领。其实武亮想错了,伸上手来是大吃一惊。哎呀,这林玉可真了不得,这把宝剑上下翻飞,确实有独到之处,比我这能耐强,我想错了。他心里边一着急,难免手就有点迟钝。林玉呢?恨不得一宝剑把他杀了,心说:把你们爷俩杀了,满天云彩就散了,那时候天德王就得向着我们,可人活着就不好办,他是安的这个心。他发现武亮一招不如一招,节节败退。金镖侠眼珠子一转,计上心头,虚晃一宝剑飞身跳出圈外。他往外一败,武亮以为他要跑,压枪刚想追,就见金镖侠一伸手拽出一支金镖来,回头就是一下子,“看镖!”武亮忘了人家有暗器,只见一道亮光直扑面门,想躲已经来不及了。“唉!”他这一叫,这支镖正中颈嗓,扎进去有三寸多深,可惜神枪小白龙立即摔倒,绝气身亡。林玉跳过去,一手把镖拽出来,宝剑一挥,“咔嚓”一声把人头砍下。这件事情从伸手到分出输赢也只不过十五六秒钟,就这么快。武元功在上面坐着,亲眼目睹儿子死得这么惨,老头儿能不心疼吗?只见武元功“啊呀”一声,身子一挺,好悬没背过气去,被徐良给扶住了,“老人家你不要难过。”其实这都是废话,能不难过吗?徐良此时也不知怎么劝好,武元功忽然跳起,须眉皆-,用手指点着黄伦;“黄伦啊好小子,你看见没看见,你的好朋友把你兄弟活活给杀了,我也不活了,我把这条老命就交给你了。”老头子像疯了似的,一伸手把龙书案给掀翻了,探臂膀,拽出万字青铜铎,忽地一声扑奔金镖侠。你甭看林玉能耐不小,可跟武元功比就差得多了,只几个照面就有些招架不住了。飞剑仙朱亮一看,嗯,我过去吧,我徒弟结果一个,我再包下一个,这件事就算结束了。他甩起五金的拐杖,“刷”一下奔将过来,连话都不说,直奔武元功就打。武老剑客用万字青铜铎一架,“哐啷”一声,拐杖就崩开了,两个人就战在一处。这阵黄伦没词儿了,他心里千变万变,他希望山上成功,但担心老岳父出危险,心说:老岳父你向着我多好,将来我当了皇上,你不就是太上皇吗?起码也是皇亲国丈,吃好穿好,你这老头儿怎么就想不开呢?再一说,你骂我也行,逼我也行,得分个场合地点,你在天王殿当着这么多人公开叫我散伙,你这不对啊。看怎么样?结果引起了公愤,这不是你自找的吗。他有心劝朱亮别打了,可这话也说不出口,朱亮为谁呀?因此他左右为难,一筹莫展。正在这时,分出输赢了,忽听啪——咕咚一声,众人擦擦眼睛一看,武老剑客被飞剑仙朱亮一拐杖拍在后背上,摔倒在地。那还得说武元功的功底深,不然的话一拐杖把脊梁骨都得打折了,命就保不住了。老头子摔倒在地,觉得头重脚轻,两肋发胀,一口鲜血喷洒在地上。朱亮恶狠狠第二次把拐杖举起来刚想砸,黄伦这才说话:“且慢,且慢!老剑客棍下留情,别打了,这就够瞧的了。”黄伦抢步泣声,不住地摇头叹息:“老人家,唉,这是何苦来着?这可都是您自找的,老人家我对不起你,不过我一定将功补过。您老人家这么办吧,到我的宫内先去休息,我派人先给您调治伤症,我们同开封府的事您最好甭管了。来啊,抬下去。”朱亮一听,把眼睛瞪起来:“王爷,您这是妇人之心,留着他早晚是个祸害,你想他能不报复吗?你这是何苦呢?”“哎,不不不,老剑客说错了,受人点水之恩,当涌泉相报。我一点儿都没报他,还要老头儿的命,於心不忍啊!不管他怎么恨我,我也得这样对待他,凭他的心吧,来人,搭下去,搭下去。”林玉一看,天德王黄伦已经作出决定,也不好违背,只好暗地里派了几个人,明为保护武元功,实则把他软禁起来。武元功被抬下去了,但他带的这些人全让人家拿绳子捆起来了,连车老板也没有幸免,就剩下个白眉徐良。徐良一看,这可好,来时一大帮,如今就剩自己了。武元功当时劝他,他没伸手,如今武老剑客受那么重的伤,人家的儿子掉了脑袋,所有的人都被活拿了,徐良能善罢甘休吗?把老西儿气得直哼哼:“好啊,你个王八羔子,老子跟你们拼了!”徐良拽出金丝大环刀,他要血溅天王殿。

    山西雁徐良到现在也就豁出一头了。他明知道,在这地方伸手,绝没有便宜。一则自己人单势孤,二则面对强敌。别说是徐良,就是比他身份再高的人也得不到便宜。但是,一人舍命,万将难敌,徐良豁出去了。他想到炮打狮子林,老少英雄都死了,我还活得什么劲,我一个人回到大同府,面见颜钦差,我说什么呢?有一天我回到开封,包大人那里我怎么交待。人家都为国尽忠了,就我还恬脸活着,怎么那么不害臊呢,大将军宁死阵前不死阵后,我呀,也不活了。他抱着一颗必死的决心,当然勇不可挡。到了现在徐良显得更沉稳了。噌——往前一纵,跳到众人当中:“朱亮、林玉,你们这帮狼崽子,说人话不办人事,我跟你们势不两立!哎,这么办好不好,这屋子里施展不开,有种的咱们到院子里头,你们敢不敢?今天山西人我跟你们拼了!”朱亮和林玉一商量,他说的也不是不对,这是办公的地方,桌椅板凳太碍事了,哪如在院里动手宽绰。也许徐良这小子有歪点子,到院里想逃走,哼,你休想!我们布下天罗地网,你插翅也难飞。朱亮想到这儿做出决定:“把院里敞开亮开,今天看这老西儿究竟有什么能耐。”“哗啦”一声众人都退到院里去了,人们都闪向两旁,当中间打开一个场子,像街头卖艺、就地画廓那个形式差不多。人们掌起灯球火把亮子油松,现在天已经黑了,不借着灯光看不清楚。就见群匪在两旁一个个持剑悬刀,怒目而视,徐良一个人在当中一站,把金丝大环刀往手中一提,问林玉他们:“你们哪个过来想跟山西人动头一阵?”林玉晃晃脑袋使了三回劲没敢过去。他跟徐良伸过手,尝过苦头,所以林玉没过去。旁边有不知趣的,其中被请的有孙氏弟兄,头一个叫八臂哪吒孙殿魁。这孙殿魁跟三手真人刘道通交情莫逆。刘道通被徐良给劈了之后,把孙殿魁给气的,连饭都吃不下去。现在他见就剩徐良一个人了,打算给刘道通报仇雪恨,便从背后抽出五金折铁宝刀,“噌”——蹿到徐良面前:“丑鬼,老爷子我陪你走一趟。你拿命来!”过来就是一刀。徐良往旁边一闪,把刀躲过去了,用金丝大环刀压住他的刀背子,道:“山西人的刀下不死无名的小辈,老糟头子你叫什么名字?”“孙殿魁!人送绰号八臂哪吒。”“噢,你就是八臂哪吒孙殿魁?”“嗳,你听说过?”“没有。”你说这有多泄气,把孙殿魁气得脑瓜一扑棱,既没听过,你一惊一咋的干什么?“哎,孙殿魁你从哪来还给我滚到哪去!咱俩没有仇恨,你让朱亮过来,你让林玉过来,你让阎王寨的人过来,你是个无名小辈,好容易活到五六十岁了,我能忍心要了你的性命?你赶紧给我滚!”“好小子,你他娘别吹了,死到临头了你还发狂,看刀!”“嚓”的一刀,照徐良脖子来了。老西儿一哈腰把这刀躲过,连让他三刀,然后徐良这才还手。老西儿一回手使的就是回光返照绝命刀。徐良豁出去了,杀一个够本,杀俩赚一个,有什么客气的!再看徐良一动手使了个盖顶三刀,“嚓嚓嚓”,朝孙殿魁的脑袋砍过来;孙殿魁一看,来势甚猛,忙用五金折铁刀往上招架,其实徐良这是虚刀。他手腕子一晃,刀走下盘,“嚓嚓嚓,”奔孙殿魁下三路又是三刀。孙殿魁赶紧脚尖点地,往空中一纵,徐良刀随人转,人随刀转,使了个末秋斩。这着真快,“呜”一声直扑孙殿魁的腰部,本来孙殿魁忙上忙下,有点眼花缭乱,没注意这一着,孙殿魁大叫一声:“啊呀不好!”刀过人亡,孙殿魁被拦腰斩断,死尸栽倒在院里边。群贼大乱,用钩杆子把死尸抬回去。他弟弟孙殿英哭着就上来了:“哥哥你死得太惨了,小弟给你报仇,看刀!”他跟徐良伸手五六个回合,老西儿使了个绝命刀,“咯嚓”一声劈为两段,死尸栽倒,喽罗兵用钩杆子又把死尸拽出去。正在这时候,大力神车新远也没打招呼,晃丧门螺丝棍从后边扑上来了,照徐良的后脑勺就是一棍。别看徐良没看着,可大将军眼观六路,耳听八面风,徐良一听耳后恶风不善,赶紧一低头,大棍走空,徐良没转个儿刀先到了,“唰”一声直奔大力神车新远的双腿,车新远使了个旱地拔葱,往空中一纵。再看徐良,把左手一抬,“嘎巴哧噜”,就是一支袖箭,这支箭的准劲儿就别提了,正好打在车新远脑门子上,扎进去有半寸多深,车新远仰面摔倒,没等他爬起来,徐良一个箭步跳到眼前,大环刀一晃,“咔嚓”人头落地。丧门神金大力在旁边一瞅:“啊呀好小子!敢伤我的好弟兄,你接棍!”抡棍子还没等过来呢,徐良一倒手就是一支镖,“嗖——啪”,正中颈嗓,金大力仰面摔倒,被徐良赶上去又是一刀,把人头砍下。咱就这么说吧,上来一个死一个,上来两个死一对儿,那快劲儿就别说了。再看徐良,从头到脚被血染红了。不知是他受的伤,还是别人迸得鲜血,白眉都变成红眉了。飞剑仙朱亮在旁边一瞧:“好啊,小子,死到眼前,你还来个回光返照,弟兄们上!”朱亮拎着拐杖就上来了。他一上来,他徒弟金镖侠的胆就上来了,紧跟他师父也扑上来了。陈东坡架着个拐也奔上来了:“啊,勒死他,杀——”“哗”阎王寨子五王八侯七贤十六郡偏副寨主上来三十多人,一下把徐良给包围了,刀枪并举,奔徐良下了毒手。老西儿一看,这太好了,这么打才过瘾了,远了用飞蝗石,近了用刀劈,不远不近用镖和袖箭。徐良连踢带打,飞剑仙朱亮的帽子也被徐良给打掉了。徐良身上的暗器是有数的,时间不大,袖箭打光了,石头子打没了,几支镖全打出去了,就剩下这把金丝大环刀了。他累得眼前发黑,心里怦怦怦地直跳,上气不接下气,心想我要吐血了,一口血吐出来,我命休矣。就听金镖侠林玉喊:“师父,抓活的,然后千刀万剐,给死去的众人祭灵”。“对,抓活的!”徐良心里说,你们啊,休想,实在不行,我也得留点儿劲自己抹脖子,不当俘虏。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,在天王殿的房檐上蹲着一个人。这人来半天了,抱着肩膀看热闹,院里的一切经过他全看见了,一边看着一边挑大指:“徐良这个人光听说过名字没见过,这么一看真是好样的,年纪轻轻有如此高超的本领,真是难能可贵。尤其可贵的是,面对强敌,毫不畏惧,我就赞成这样的人。”他后来一看,人家上来这么多人,徐良招架不住了,零碎儿也抖落得不大离儿了。这人一看,我该露面了,不然的话,徐良的小命就保不住了。他一回手,拽过一个特大号的面袋子,里边装的全是白灰。前面说过,蒋小义夜探阎王寨遇上危险,被徐良救了,哥儿俩刚要回狮子林,被朱亮领着人给包围了。正在紧急关头,树上有个人,扔下一袋子白灰来,把贼寇的眼睛迷了,趁着混乱的机会,那个人一伸手拎起徐良和蒋昭回到狮子林,隔着墙把他俩扔进院里去了,那人是谁呀,就是这位。这位别的还差点儿,专爱扔白灰。你别说,这玩艺儿还真有用。就见他把口袋绰起来,一拽口袋底,往下一撒,“噗——”这一袋子灰马上飞开了。他往群贼堆里甩,这帮贼谁也没注意,一抬头,“啊——呸,啊——”眼睛里鼻子眼儿里全是白灰了,呛得直咳嗽,一阵大乱。这个人利用这个机会,比狸猫还快,跳到徐良面前,伸出手来把徐良的腰带子抓住,往胳肢窝一夹,扭头上房,哈腰就走。朱亮眼迷了,但并不重,就在这一刹那,他发现有个人。这人穿着一件又黑又肥的上衣,腰里系着根儿绳子,似乎光着脚丫没穿鞋袜,裤腿卷着。这个人是散发披肩,脑袋上勒着一条皮条子,五官貌相没看太清,因为他动作太快。朱亮心中暗想:哟,暗地之中竟然有人把徐良给救走了,我看你就是长翅膀也飞不出阎王寨。“来啊,给我追!别放他跑了,追!”“哗——”众人跟着飞剑仙在后头就赶。喽罗兵身法不能那么快,他们还得走二门,转月亮门,出大门,顺着街撵。可朱亮等人就用不着了,飞身上房,一个个比燕子还快,猛追不舍。按下朱亮这边先不说,单表这个人。

    他夹着徐良奔后山,离天王殿三里多地是一片树林,他不跑了,把徐良往地上一放。徐良的肋条差点没折了。怎么的?让这位给夹的。老西儿从地上一骨碌就起来了,把眼睛揉揉,因为他眼里也有点白灰,徐良又吐了吐,“啊!什么东西?”揉完眼睛一抬头,把徐良吓得一蹦。因为眼前这个人长得太凶了。只见他个头不算太高,七尺左右,比徐良矮了一头,但是有一样,特别的宽,肩膀没有三尺也差不了多少;再往脸上看,是张凹脸条,脑门突出,下巴往上翘着。在突脑门下头一对深眼窝子,镶嵌着一对闪闪发光的鸡眼睛,杠子眉毛,鹰钩鼻,菱角口,上嘴唇长,下嘴唇短,露着整齐闪光的白牙,两片大扇风耳;再往头上一看,散发披肩,头发都擀了毡了,大概几年也没梳洗过一次,一个球一个蛋儿的,用皮条子在脑门上一勒,把它给拢住了。此人穿着一件黑袍子,又肥又大,又脏又破,腰里系根麻绳,下边光着脚丫子。徐良一瞅他这两只脚跟这十指怪-人的,手指甲盖儿都往下勾勾着,同鹰爪相似,脚指盖挺长,在地下抠抠着,好像野兽。这人的胡须——蓬蓬,有点发黄。这么个人往前一站,徐良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。又一想,人家是我的恩人,在虎口之中把我救了,我得好好感谢感谢。想到这儿,徐良把衣服收拾收拾,跪倒在地:“恩公在上,被难之人给恩公磕头了。”这位连动也没动,像佛似地就等着徐良给他磕头。徐良磕完之后他也没说叫他站起来,把眼珠子一瞪,看了看;“徐良,你小子胆儿也太大了。我赞成你浑身都是胆,可有一样,你要是把命扔到这儿,将来什么人攻打阎王寨?什么人平山灭寇?你这是因小失大,从这方面讲,我不赞成。”徐良一听好像长者的口吻,这得问问人家是谁,早晚报恩呀。想到这儿,徐良站起来了:“请问恩公,仙乡何处,尊姓大名?您把名字赏下来,我铭刻在心,迟早要报恩。”“哈哈哈哈——都是这套词儿,报什么恩,我也不希望那一手,你也甭问我是谁。这么办吧,我把你送出阎王寨。”“到底您是哪一位?您得告诉我。将来见面我好有个称呼。”“算了,我要一报名,你还得磕头,挺麻烦的,随我来。”说着话转身领徐良就走。徐良心里纳闷儿,正在这时,朱亮他们就赶到了。“在这儿呢,在树林里。把树林包围了。”“哗!”灯笼火把亮子油松照如白昼,把整个树林给团团围住了。徐良一瞅,有点吃惊,什么原因?到了现在山西雁精疲力竭,再那样打下去,徐良打不了了。老西儿一瞅,我们就两人,人家那么多人,怎么办呢?再一看,前边救他这个人却毫不在乎:“徐良,别看他们人多势众,小意思。你坐到树根底下好好歇会儿,把他们交给我,我把他们脑袋拧下几个来,他就老实了。”说话之间他撒开两条腿,“噔噔噔”直奔飞剑仙。朱亮借着灯光一看,这不是个野人吗?一般人哪有这种打扮的,开封府什么人我都交,怎么不认识此人。想到这儿,他把拐棍一晃,厉声喝道:“对面,你是什么人?”这个人瞅着朱亮,把脑瓜一扑棱:“什么人?肉人。我说朱亮,我来了可不是一天了,暗地里我观察,你这个老家伙可不是东西,阎王寨的事儿都是你出的主意,你现在一手遮天,可以说是罪魁祸首。我看黄伦应该刀砍,你就应该万剐凌迟。我现在在这儿等着你呢,你说吧,你打算怎么办?是站着死,是跪着死,是我把你掐死,还是你服绑,这几条路你自选。”朱亮好悬没气死:“野人,你少口出狂言!”说罢,抡起拐杖就砸。出乎朱亮的意料之外,只见这位一不躲二不闪,把左胳膊抬起来接他的拐杖。因为朱亮这下打得太急,耳中只听“嘣”的一声,正好砸在胳膊上,把拐杖崩起来四尺多高,再看这位是纹丝没动。“哈哈哈哈,朱亮,你这拐杖比筷子沉不了多少,打在人身上也不疼,就这样,你怎么能取胜呢?”朱亮一见倒吸了一口冷气,啊呀,坏了,这是个怪物,就凭我这拐杖,这么大分量,怎么能砸他不动呢?嘿!一鼓劲他又蹦上来了,连着就是三拐杖。这个人左躲右闪,只是把致命的地方闪开,剩下叫他随便砸,肩头上挨了一下,后背挨了一下,没砸动。这个人仰面大笑,这一乐震得山谷都有回声:“哈哈哈哈,老猴崽子,你打完我了,我该跟你算账了!”——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30 07:56:26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32回 王商被弃野人岛 王猿得遇万年僧    救徐良的这个人,大战飞剑仙朱亮。徐良在后边看着,他一瞅,大吃了一惊,啊!这个人跟朱亮伸手,就好像闹着玩儿似的。那朱亮是什么身份?在八十一门当中也是佼佼者,成了名的剑侠,武功盖世,但是跟这个人比较起来,可差得多的多。徐良纳闷儿:究竟这个人是谁呢?他的功夫怎么这么深?跟自己是什么关系?他在这胡思乱想。说到这,咱得介绍一下。

    他叫王猿,绰号海外野史。这名起得名符其实。为什么他有这么大的能耐,原来这与他的出身和经历有密切的关系。他爹叫王商,是福建省福州人,说起他来话就长了。那时候,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,陈桥兵变,一条亮银盘龙棍,打下六十四座郡州,一统天下。那时的宋朝,兵精粮足,人强马壮,万国来朝,赵匡胤名扬四海。多年的战争结束了,马放南山,刀枪入库,老百姓得以休养生息,各行各业空前发展起来,其中航海业也发展起来了。在福州,有个大买卖人叫王商,就是王猿他爹,家里有五条船。他这船都是飘洋过海的大船,专门给人家运送物资,走一趟就不定挣多少银子。这个船上的人都是他家的伙计,每年都要出海几次。他继承祖业,二十多岁就当了东家。他家资巨富,待人宽厚,人们都愿意到王家来驶船卖命。为此,他的钱越挣越多了。有一次,王商领着船队飘洋过海,往外地运送绸缎和药材。古代的船都是木船,上面扯着帆,船头上有罗盘,这条船上四五百人,东西都放在舱里。这次上哪去呢?据说是上海外红毛国。这是个什么国家也说不清楚,反正离大宋很远,船在海上要走一个多月。这次也该着倒霉。王商带领船队出发了,当时晴空万里,据有经验的人判断,这次出海最顺利。没想到离开福州不到两天,突然天变了,一阵龙卷风把王商这支船的船杆撅折了,船失去平衡,翻了个底朝天,五百多人中有特热水性的人得了活命,其余均丧生海底。王商从小在水边长大,精通水性,但是要在江河里头还行,在大海之中,无风三尺浪,再遇上这坏天气,就把他打得半死不活了。因为船坏了,他两手一抱,有块木板被他抓住了。就这样,王商连淹再冷再怕就失去了知觉。别看他不省事了,这木板可没撒手,飘飘摇摇往前来了。雨过天晴,他一个人飘到一个孤岛上。这岛叫“野人岛”,四面环海,岛上有一伙野人,究竟这野人什么模样,王商也只是耳闻,但没见过。大概过了一天工夫,他才慢慢苏醒过来,往四外一看,大海茫茫,身后是一片孤岛,岛上是原始森林,悬崖峭壁,这是什么地方呢?离福州多远呢?他也不清楚。他心想我完了,身逢绝地该怎么办呀,只有等候过往的船队了,不然只能冻饿而死。王商正在恐惧之时,忽听身后“唰唰唰唰”树叶子响,随后跳出一伙野人,慢慢地扑上来,把王商包围了。王商一看,娘啊!这是什么动物啊?一个个青面红发,蓬头垢面,赤身裸体,甚至分不出男女,他被吓得“唉哟”一声就昏过去了。这帮野人把他围上了,摸摸这、摸摸那,但没有伤害他的意思。这伙野人由个女的负责,看来还是母系社会呢,他们有他们的语言和手势。经过研究,他们把王商背进岛上一个山洞里,这些人都在这里住,之后又给他喂水,王商这才明白过来。他一看,这就是野人,这就是猿人,他被吓得明白一阵,糊涂一阵。过了几天,他不那么怕了,再一瞅,这帮野人并不想要他的命,不仅如此,还采野果子给他吃,他的心也就安稳些了。有道是饥不择食,他饿坏了,野人拿什么,他吃什么,借以维持生命。但是他也发现,这些野人对他警惕性挺高,只要他一动弹,就有人盯着他;他想出洞,有人守着出不去。他身边就由这个女野人看着,有时把他吓得只好闭上眼睛。可能因为这帮野人远离大陆,好不容易看见这么个人,长得溜光水滑挺好看,他们这里可没有,因此都喜欢他。这头子对王商尤其爱护,拿树叶子给他盖呀,亲自给他采果子吃呀,晚上挨着他睡呀,照顾得无微不至。但不管怎么说,王商也是害怕。俗话说,世界之大,无奇不有。有想不到的事,没有做不到的事。日久天长,王商跟这个女野人实质上就成了夫妻了,他不这样命就保不住了。想不到转过这一年,这女野人竟然怀孕了,孩子果真生下来了。这孩子野人不野人,猿猴不猿猴,混身长满乳毛,比一般婴儿重得多,天生就是猴形,高颧骨,缩腮帮,凹眍脸。王商一瞧,我的娘!这是个什么玩艺儿呢?他又羞又臊。这孩子就是咱们上边说到的那个王猿。这猿字就是他爹给起的名字,是猿猴的意思。这孩子不到一周岁就跟这帮野人在一起,从小胆子就大,动作十分灵敏。又过了两年,这孩子登山爬树似猿猴,碰一下不在乎,摔一下没关系,不用练武术,他就有这么好的基础。

    光阴似箭,王商在野人岛上已经过了六年,王猿四岁。有一天,野人们都出去采果子,女野人也不在洞里,王商自己溜达出来了。出了洞他爬上一个最高的地方,有时那女野人就领他在这里坐着。这里是野人岛上的制高点,坐在上边放眼四望,周围是滔滔的海水。王商现在衣服全没了,用树叶子做了个围裙,头发也不梳,不知道的以为他是个野人。王商坐在这里辨了辨方向,可能那边就是福州。他不由得流下眼泪,心想:我们老王家祖祖辈辈吃斋念佛做好事,不知是缺了什么德,如今都应到我身上了,落此磨难。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,何年何日才是我的出头之日啊?难道说我就在这野人岛上了却此生不成!要真是这样,那我宁愿投海自杀,活着还有什么意思。他边掉泪边想着心事。忽然,他发现海面上有几个白点儿,心就一动,是不是自己眼花了?他揉揉眼睛仔细一看,白点儿越来越大,越来越真。他搭起凉篷站起身,再仔细一瞧,啊!果然是船队。这是他在岛上第一次看见船队,他高兴得就甭提了,但盼船队在野人岛靠岸。正像他希望的那样,船队离他越来越近,甚至船上人大声说话他都听见了。王商见此情景,从山头上撒脚如飞往山下跑,跑到水边一看,原来这船队就是他们家的,旗子上边有“王记”二字,王商乐得光想喊,但却连一句话也不会说了。他急得叫唤开了,“唉!唉!唉!”连跳带晃手,船上的人发现了他。船队到这里干什么呢?打算靠岸,修理修理桅杆,可没想到这里有人。驶船的一瞅,开始被吓了一跳:“怪物!这里有怪物!把他逮住带回福州,装在笼子里卖票,肯定有人看,快把他抓住。”还有人抱着敌意,把弓箭拿出来,准备射死他。王商一着急说出话来了,这是几年来他头一次说话。“别伤我,我是人呐!我是福州的,叫王商啊!”话声借着水音传出去好远,船上的人听清楚了,他说他姓王。这船队就是王家的,人们以为那次在海上遇难王商早已死了,现在这个船队还是老王家管着,船主叫王云,是王商的本家兄弟。他赶到船头一看,果然是个人啊:“别杀他,看意思他是向咱们呼救,赶快放小船把他接上来。”小船靠陆地放下来,找了几个胆子大的,等船靠稳了,这些人闪到两边,王商就跑过来了。他跟头把式地爬到小船上,头一扎就嚎起来了。这帮人用小船把他接到大船上,找了件衣裳披到他身上。王云问他,他说:“我就是没死的王商。”王云仔细一看:“唉呀!大哥,你还活着?”王商点点头。“哥哥你怎么活着的?这几年你吃什么?”说话之间,就听野人岛那边嗷嗷直叫,野人发现了。因为这个母野人采了不少果子,带着王猿从外边回来了,进山洞一瞅王商没了,她等了一会儿还没回来,她有点犯疑,站到高处一看,看到船队了,再一瞅,那不是王商吗,被小船接到大船上了。她不干了,嗷嗷一叫唤,发出了信号,全山野人一下全出动了,拿着石刀、石斧、石块、木棒直冲向海滩。王商回头一看,忙说:“快离开,这帮人可野了,都不是人,是动物!”大船提起锚来,一掉头走了。这些野人干跺脚,追不上了。那个母野人还挺有感情呢,眼望着王商远去了,坐在地上连哭带嚎。小王猿不懂事,在旁边眨着眼睛看看,他知道那是他的亲人,但叫不准。就这样王商被救走了。这个母野人坚持着往下活,抚养小王猿。王猿九岁时,母野人因想念王商一病不起,死在山洞里,野人们把她抬走了,就剩下王猿了。王猿慢慢成了头子,野人们都听他的,他照样领这帮野人采果子,度时光。

    王猿十二岁那年,也该着有事。这一天,晴空万里,从海上来了一只独木舟。这独木舟就是一棵大树,树头树根剁去了,剁了树皮,从当间一分两开,在里头挖个槽就可以坐人,外边刷的桐油。独木舟上坐着一位上年纪的老僧,他身材高大,新剃的脑瓜在阳光下反着光。别看他年纪大,可神采奕奕,精神饱满。他两条腿劈开,不用摆船的,不用掌舵的,运好气功,凭两条腿推着独木舟自如地往前进。他抬头瞅瞅野人岛的风景,赞不绝口:“啊!真是世外仙山,桃源圣地,大好了!如果能在这修座庙宇,将来安度晚年该多好啊。”他心里一动,决定上岛看看地形。他是谁呢?他是海外金礁岛一位出家的老和尚,江湖上人称万年古佛空空罗汉。在宋朝时,练武术的分五宗、十三派、八十一门,这十三派当中有个海外派,空空罗汉就是海外派的教主。他经常带着弟子到海外去,目标是赶奔天都国。据说天都国就是印度。此外,像爪哇、苏门达腊、南洋群岛等,凡是有僧侣的地方,他全去朝拜,他会好几个种族的语言。因为他常在海外游历,听说有个野人岛,这地方最好,但始终没去过。今天他从海上飘流到此,为了看地形,他的独木舟靠了岸,大和尚迈步下来了。他围着岛转了半圈,好地方!太好了!真是赞不绝口。这里距大陆不远,坐船两三天就可以到达,顶多十天就可往返一次,运送粮食和物资也不费劲。他边想边往岛里头溜达,没想到找到那个山洞了。他用鼻子一闻,一股腥臊味儿,开始他以为是野兽洞,就闪到洞口,往里扔块石头,什么反应也没有,老和尚决定进去看看。他进去一瞅,烂草、树叶、野果子堆得到处都是。他明白了,这里有野人居住,不然怎么叫野人岛呢。他想必须快快离开这里,免得找麻烦。他赶紧往外走,刚到洞口,王猿领着一帮野人采果子回来了。他们哪见过这种装束的人啊,秃脑袋,穿着又肥又大的袍子。王猿“嗷”的一声叫,蹦起多老高来,野人们全拿出拼命的架势,毛都——起来了,牙也龇上了。王猿一纵身直奔万年古佛。老和尚一看深感奇怪:这是人呢还是猴呢?再不是什么怪物吧?我非得现绝艺将他抓住,看个究竟,然后把他捎到我的庙里去,让我的弟子徒孙们也开阔开阔视野。

    空空和尚往前紧走两步,冲王猿摆了摆手,意思是叫他过来。王猿长这么大,除了他爹之外没接触过人,他对眼前这人就产生了敌意,眼珠子一瞪,嗷嗷直叫,“噌”地一下子就蹿过来了,伸出手来就抓;与其说是手,不如说它是爪,手指甲壳就像五支杆钩似的。空空和尚往旁边一闪身,他一巴掌抓到岩石上,就听稀里哗啦,把石壁抓出五道沟来。空空和尚想:这还了得!这要是抓到人身上岂不得骨酥肉烂,我还得小心些。幸亏空空和尚会点穴之法,出其不意,“啪”一下子把手正点到王猿的穴道上,王猿有天大的能耐也动不了地方了。那些野人全愣住了,还没等往上扑呢,空空和尚把王猿往胳肢窝一夹,飞身离开洞穴,迅速跑到海边,上了独木舟。

    就这样,王猿被带到海外金礁岛的大佛寺。和尚们一瞅,老方丈带来个什么怪物,真有意思。开始时万年古佛把他关到笼子里,到时候喂他吃喝,告诉弟子徒孙不要伤害他,要表示友好,让他跟人贴近。别说王猿,就是一般的野兽,像狮子、老虎等经常有人驯它,它的烈性也会改变。随着日月消磨,王猿逐渐跟人产生了感情,老方丈把他从笼中放出,和他同吃同住,教他穿衣服,打手势,慢慢教他说话。王猿的爹本来就是人,再加上耐心辅导,他逐渐会说话了。万年古佛这才发现,这孩子天资聪明,一教就会,就有一样,兽性难改,一时看不住就到处乱蹿乱蹦。没办法,就得让专人看管他,甚至万年古佛也是跟他左右不离。老方丈想: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个出身呢?早晚我得摸清楚。又过了数载,经过多处走访,他去了福州三四次,终于把王猿的底细摸清了。因为王商回来了,他能不跟家里人说吗?一开始他抹不开,只说了怎么到的野人岛,怎么逢凶化吉,其余的事只字未提,可是架不住空空和尚老去找他追根问底,王商没法,只好向他吐露了实情。空空和尚一笑:“你现在有后代,他就在贫僧的庙中,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的骨血,你不要再说这事见不得人,在当时的情况下是情有可原的。现在这孩子已长大成人,我可以领来周济你们父子团聚。”万年古佛说话算数,有一年,他把王猿带到福州,和王商见面,王商在悲怆之际掉了眼泪,当着万年古佛的面,给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王猿,这猿字就是猿猴的猿。打那以后,王商患病身亡。他死后,王猿对财产的事一点也不想,他跟万年古佛已经分不开了,所以老方丈又把他带到海外金礁岛的大佛寺,专心致志地教授他武功。

    王猿无牵挂,把学武术当成了乐趣,老师真教,他是真学,爷俩-着膀子练。王猿跟别人不一样,别人学武艺可麻烦了,一开始弯腰、曲腿,再教蹿高蹦矮,腿肚子上得捆沙袋子,王猿可用不着,他翻山越岭快似猿猴,蹿高纵矮不费吹灰之力,两臂一晃,力大绝伦。他身上具备着这些好条件,老和尚无非是教给他精巧的招数,他把路子记熟就行了。因此,王猿学一年,就等于别人学十年,而且一学就会。在短短的十年中,万年古佛把自己的能耐十之六七传授到王猿身上。这时候,王猿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,一切都正常了,话也说得挺清楚了,就是一样,他的性格没多大改变,瞪眼就打人,野脾气一上来,吓得和尚们不敢靠近他。他只怕万年古佛,老和尚也了解他,山河易改,禀性难移。他常对王猿说:“你现在能耐不小,可得走正路,要有容人之量,若野性不改,你能交下朋友吗?尤其你这种脾气,更不适宜当三宝弟子,也不能落发为僧,将来艺成之后,你得闯荡江湖。就你这个性格,将来得不了好结果,你要切记!”在万年古佛劝导下,王猿大有长进,一般的道理他也能听懂了。

    王猿在金礁岛,转眼就是三十五载,他已是将近五十的人了,武艺学成,万年古佛对他爱如珍宝,因为老和尚把一腔心血都浇到他身上了。他跟王猿商议:“你光在庙里学能耐不行,还得出去锻炼锻炼,把你单独放出去我不放心,我陪你到中原走一圈,访访名人,看看人家的武功,跟人家过过招儿,再让大伙儿给你起个绰号。”王猿一听大喜。就这样,师徒二人到了中原。

    中原是武术圣地,练武讲究五宗、十三派、八十一门,这五大宗就是五大派别,“峨眉”、“昆仑”、“少林”、“武当”、“莲花”,这里的高人太多了,每派有各自独到的武功,万年古佛打算让王猿都见识见识。进了中原之后,他们头一站是奔四川峨眉山八宝云霄观,先拜会了八十一门总门长普渡普老剑客。他与万年古佛交情不错,相见之后他感到惊疑,为什么?谁都收徒弟,什么出身什么经历的都有,可像王猿这样的还不曾听说,真叫人觉得可笑啊。普老剑客把王猿叫到莲花台前,王猿遵命,过来给老剑客施礼。老剑客说:“这么办吧,你师父都教你什么了,你都给练一练,我看一看。”王猿心里还有点不服呢,心说:就这么个老道还是八十一门的总门长,他有什么能耐?叫我练我就练两下子,你未必能练得上来。王猿当堂献艺,轰动了八宝云霄观。这庙里有道士数干名,成了名的剑侠都成堆。别人不说,八十一门总门长就有四位弟子,头一名是上三门总门长白云剑客夏侯仁。上三门是什么呢?就是形意门,八卦门,太极门。在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户之中,上三门是正宗,地位最高,功夫最纯,人格也最好,所以大伙儿都抬头瞅着上三门。要当上三门的总门长,无疑从道德、脾性、能耐上,都得是佼佼者,所以白云剑客也在场。第二位是普渡的二弟子叫一字娥眉马凤姑。她长得挺漂亮,两道眉毛连在一起,所以叫“一字娥眉”。她武艺超群,是女中魁首,瞪眼就宰人,老剑客对她格外偏爱。第三个徒弟也是女的,叫寒江孤雁白灵女剑客尚云凤。她学艺几十年了,今年七十多岁,可看上去三十岁左右,相貌十分俊秀,浑身穿白衣,所以叫白灵女剑客,她也在场看热闹。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总门长的老徒弟,叫白衣神童小剑摩白老白一子,看上去他就是十六七岁,一个银娃子,怎么看怎么漂亮。他是个小老道,见人不说话,不爱乐,待人亲近温和,但谁能知道,这个白一子也是年过花甲的人了,练功练得返老还童了,所以看上去长得特别嫩。八十一门总门长把自己平生所学全倾注到白衣神童身上了,在四个徒弟当中,他最厉害。今天听说来了个野人要当场献艺,谁不想开开眼啊,所以这四个徒弟都在场。

    王猿初进中原,哪知道这些事,只知有自己,不知有别人,啪啪啪把功夫练完了,众人鼓掌喝彩。还没等万年古佛说话呢,王猿把胸脯一挺,嘴一咧:“各位,我说总门长,您看我练得怎么样?”普老剑客点点头:“很好!功夫确实不寻常,可见你老师没少在你身上下功夫啊。”“那么总门长,我想请你给我排排位子,就凭我的能耐,在全国是第一还是第二?第三还是第四?”这话一出口,总门长大为不悦,心说:你真是个野人啊,说话太不客气了,就你这能耐还想排第一第二,也太狂傲了,于是把脸一沉。在旁边的万年古佛有点挂不住了,站起身来一瞪眼:“混账东西,放肆!这是什么地方?这是峨眉山八宝云霄观,此乃武术圣地之一啊,你竟敢在总门长面前信口雌黄,真是可恶之极!”老和尚说完举拳要打,被普老剑客拦住了:“老罗汉且慢,王猿性情如此,情有可原,让我跟他说几句。”普渡乐了:“王猿,刚才你提的问题我很难回答你,为什么说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那是因为练武的高人有的是,你说我能把你排到第几?再一说,你还没和别人伸过手,我怎么能知道你的武艺究竟好到什么程度呢?”王猿还不服气呢:“你这里不是有的是人吗,把那不含糊的拿出来和我比比,你不就心中有数了吗?”他的话激怒了白一子,他想:这个人也太不客气了,摇头晃脑那个野劲儿,竟敢跟我老师分庭抗礼,看来不揍他他不会老实。小剑摩出来了:“师父,这么办吧,既然王猿不忿儿,我跟他当场比一比,分个高低。”普老剑客点了点头,但他知道白一子是烈火性子,别看他长得挺好看,但翻了脸,动起来可不让步,他跟王猿伸手,二虎相争,必有一伤,所以得嘱咐他几句,他把白一子叫到跟前,低声说:“白老,你千万手下留情,此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材,要爱护,不要嫉妒,点到为止,听见没有?”白一子点头,就这样二人战在一处。王猿原以为自己不含糊,可跟小剑摩一伸手,使他大吃一惊。他一瞅这娃娃年岁不大,能耐不小,比自己的身法还快,往上一纵,好几丈高;往下一落,轻如鸿毛。这次王猿可长见识了,他深信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这话是千真万确的,自己可不能骄傲自大啊。这两人打了三百个回合不分胜负。万年古佛赶紧上前拦住了。“行行,点到为止。”扭回头问王猿:“孩子,刚才比武你有什么感觉?”王猿是直性人,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:“师父,我算过瘾了,没想到这小孩儿有这么大能耐。”老和尚一听,他又冒胡话了,把脸往下一沉:“混账东西,那是小孩儿吗?那是白衣神童小剑摩,论辈数比你还高一辈呢,你再胡说我摘掉你的牙。”王猿心中纳闷儿,他十六七岁倒比我高出一辈,这辈是怎么排的?我算记住这小孩儿了,我服了。就这样,他在峨眉山住了半个月,大开眼界,增长不少知识。之后。万年古佛又领他到河南嵩山少林总院。

    少林派名扬四海,中外皆知。到了少林寺,会见八大名僧,接待他们师徒的就是扭转乾坤欧阳中惠,铜金刚铁罗汉大力佛欧阳普中。两位当家人把他们请进去,万年古佛说明来意,八大名僧挺高兴,除了老七云游天下之外,剩下的都在。后来择了个时间,王猿当场献艺,他把所学的能耐全练了,欧阳普中非常高兴,当时就给他赠了个号,叫“海外野叟”,并对万年古佛说:“我挺喜欢他,您看这个绰号怎么样?”万年古佛乐着说:“还不跪倒给老罗汉谢恩,现在赠你绰号了。”因王猿生在海外,性情又野,现在岁数也不小了,所以叫“海外野叟”。十天后师徒二人离开少林寺,去一个最重要的地点——云南滇池岛的东海碧霞宫,要会见金灯剑客夏遂良。为什么叫王猿会他?万年古佛心中有数。拜会了那么多的人,要论能耐,就数夏遂良最高,如果我徒弟能过了那一关,就证明他的能耐确实了不起了。爷俩风尘仆仆到了目的地,可惜夏遂良外出访友不在,他们乘兴而去,败兴而归。之后,万年古佛又领他逛了八大名山,所遇高人不下五百多个,一提王猿海外野叟这个绰号,大伙都赞成。后来,人们都知道有这么个海外野叟,这是因为他身怀绝艺。他要威震阎王寨,双掌扫群寇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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